好几年了,布庄里的人没见过庄主如此关心庄里的事情,每日起早摸黑地四处忙活,又是巡视布坊,又是拜访买家,没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
不知情的人们看着庄主这么拼命,私下里都猜测着,是不是这一次布庄的生意真的亏损极大,快要撑不下去了?一时间,庄里分成了两类人,一类更加努力地埋头苦干,希望能给布庄多少止些损,另一派人心思不稳,干活也没了动力。终于,有人将心中的退堂鼓敲了响,向布庄提出离开的请求。
只是梅娘没想到,这第一个站出来的,竟是被牡丹娘子救济、从登州过来的青禾。虽说没在布庄待多久这时候无情些也算正常,但她来时身无分文、孤身一人,到现在肯定没攒多少钱,而且还在庄里受到重视参与了这批新货的生意,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怎么会这么坐不住,有勇气想走呢?
这样寻思着,梅娘不禁嘴角一紧看来,内贼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牡丹娘子,你赶紧歇息罢。”苟小萱一边帮姤儿铺好床,一边劝道。
“明日还要见几名买家,得想想怎么谈,还有薛家的花边明日就送来了,我得再确认下这几个成衣的试样。”姤儿倚在桌边,翻阅着账本说道。
“这些事不急在这一时,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帮忙呢,娘子,你这些天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苟小萱走到桌边说道,然后提起桌上的衣裳帮忙检查着。
姤儿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沮伤,又弯了弯嘴挤出笑脸,抬头对苟小萱笑道:“咱们得赶在青衣布庄出货之前签下单子,当然得抓紧了。来,小萱,你试一下这几件衣服。”
亥时已过,在苟小萱的催促下,姤儿不得不乖乖地收了桌上的东西熄灯睡觉。然而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的影子。前日今时的一幕幕、一句句,都甚是不听话地彼此交错着出现,扰乱着她的心神。
两行泪从眼角滑落,在丝质的枕上化了开,触到脖间,带着丝丝的湿凉,透过肌肤一直凉到了心里。蓦然睁开眼,姤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身下床,望着那洒在地上的白月光,怔怔地出了神儿。
失而复得有多欣喜,得而复失便有多痛心,姤儿选择了放弃,却不想放弃也是一段过程。这过程如此煎熬,让她不得不时刻躲进俗世的忙碌中。
缓缓站起,姤儿来到窗边,仰头迎着空中的半弦月,脑中的神思清了一些。看来,今日又是一个漫长的难眠夜。
第二日用过早膳,薛亮便兴冲冲地来到清乐庄,听闻姤儿早早就出门谈生意去了,便往后园去找苟小萱。
此时的苟小萱偷得清闲,正在湖边给鱼喂食,听到脚步声立刻转了身,迎上薛亮笑道:“你来啦,有什么事么?”
今日的苟小萱一身黄红轻衫,柔薄的布料贴合着窈窕的身姿,衬出了她的文秀气,衣衫上的线脚交接处缝着别致花边,为她填了一分可爱灵巧。薛亮收了收目光,向她回道:“今日我去家里的作坊里问了下,说花边会晚些到,父亲好像还有别的事吩咐,所以我就过来和你们说一声……你的这件衣裳,是新买的?”
听到薛亮问起身上的衣裳,苟小萱称心一笑,敞开手转着身子说道:“这是加了花边的成衣试样,昨日牡丹娘子说我穿着好看,就送我了。怎么样,漂亮吧?我得到集市里逛个几圈,让人们好好看看清乐庄的手艺!薛亮,你去不?”
看着穿了新衣裳得意洋洋的苟小萱,薛亮忍不住笑了笑,回道:“行,不过这护花使者,可得有赏钱啊。”
“哎呀,你还惦记我那点钱的事儿呢,得,中午请你在庄里吃一顿,走!”说着,苟小萱兴冲冲地拉着薛亮出了门。
两人刚走下大门的台阶,便被街头拐过来的一行人吸引了注意,他们三三两两地抬着些箱子,排成了一列缓缓往这边走着,临近了,薛亮才看清了队伍最前头的两个人,一个是县里有名的媒婆,另一个,是他们薛家的老管家。
“怎么了?”苟小萱察觉到薛亮变了脸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