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吃到合口的牛肉烩面，需要多走一站的路。北海路两侧的槐树落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枝杈直刺天际。汪凡和纪小宁两个人沿着马路牙子一直往前，凌冽的寒风扑在脸上，耳朵仿佛要被冻掉了一般。汪凡顺手将纪小宁有些松掉的围脖紧了紧，包裹住耳朵和口鼻，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只是他的手无意间刮过纪小宁的脸颊，惹来一记白眼。

纪小宁身体不太好，怕热怕冷，但穿的并不臃肿。纪婶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打理纪小宁的身上，也使得她总能在保证冷暖适宜的前提下，依然显得体态轻盈。

看着纪小宁如雪中精灵般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汪凡有种上去牵住那双洁白秀手的冲动。他的心灵在那天醒来之后，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升华。懂得了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所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纵然不能一成不变的拿梦中的一切去套现实中的所有，有过前次的车祸事件来论证之后，他也明白在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人很多事，会沿着时光长河走在原本的轨迹之上。

虽然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玄学，能让他成为如此幸运的一个人，可以站在高塔之上，看江河中浪涛滚滚前行。

汪凡轻呼了口气，一股寒气直通心扉，也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这是在真实的世界之中。

路途走到一半，汪凡不得不停下脚步稍微歇歇。右脚需要惦着脚尖走，整个脚底板贴在地面上会有种钻心的疼。

纪小宁也抛开矜持，伸开手臂搀扶着汪凡。可惜纪小宁穿的是件黑色长款羽绒服，看着瘦，里面填的衣物真不少，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便宜给他占到。

汪凡忽然想到《裸婚时代》刘易阳求婚那段的场景，和现在一样的节气一样的寒冷。只是在九三年的这座小城中，尚未加宽的北海路两侧只是光秃秃的枝丫，没有爬满枝头的彩灯，也没有贴满瓷砖拥有喷泉华丽气派的广场和明亮繁华的商场大厦。周围简单的犹如黑色笔调随意涂抹的简笔画，但在汪凡的心中，这才是真正的家的感觉。历史的沉淀总在越来越浓郁的城市气息中逐渐变淡，等到数年后再来寻找，恐怕只有枝杈横生的行道树才会残留着不多的痕迹。

汪凡暂时没机会将那些感人肺腑的话偷过来，心里很是郁闷。纪小宁却是兴致勃勃，一路上尽自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诸如隔壁家胖子没考好，被父母禁足罚抄课文啦、村里去BJ上大学的那位周围家长口中的榜样领了女朋友回家啦、家里的猫把杯子弄倒水流到被子上了等等。原本清脆的声音从围脖中投出来，有点闷闷的感觉。汪凡看着神采飞扬的纪小宁，心里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美好，有点儿渴望这一刻能就此定格。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纪小宁应该不能算是太外向的女孩。她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能将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北海路上车流不大，或者说是在这个年代，至少对以农业为主的宋城来说，摩托车的昂贵价格根本不是一般的家庭能承受的起的，更不要说更为奢侈的私家轿车。

倒是有些拉着反季节蔬菜的手推车停在路边巷口。惊鸿一瞥间，有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