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尽息,鬼怪散去,月光也渐渐明朗起来……
一不小心,不知道踩到什么鬼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纸灰,就在恩和公主的墓前,好奇怪,这么大的风,居然没有将这些纸灰吹散,还是可以从焦黑僵硬的灰烬中看出来,烧得尽是些金银元宝,而且看这样子应该是才烧不久,否则早就被风吹日晒了,谁会这时候来献殷勤?
天,慢慢亮了,东方一点点起白,正是昼夜交接,黑白错乱之时,我忽然在不远处的落星坡上站着一个人影,他孑然而立,风起云动,他岿然不动……
“暮凉……”我轻轻唤了一句。
无人应答,我早该想到的不可能是他,早已经魂飞魄散的人哪里还会出现,待到天明之后,天地之间一片朗朗黎白,我才看清那人正是临翧,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鹿饮阁照顾九儿,现在能够脱身,估计九儿也已经脱险了吧。
“你在这干嘛?”临翧问道。
“说来话长,这还要从一只误闯长野的小麋鹿说起。”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芙绮?她有趁百鬼夜行之际逃出来了吗?”
“你知道?”“是啊,她死之后一直在黄泉路上帮鬼使也就是無冥照看本体。”
“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去长野找你,遇到無冥了,她说你在这里暗自神伤,于是我就过来看看,昨夜百鬼夜行,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有,也不像他说的什么暗自神伤,我只是…只是……算了,先回去吧。”
和临翧一路走回去,听到他说花拂已经将草药给芙绮服用了,芙绮的伤也已经好得八九不离十了,我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救她呢?
“不过芙绮马上就回去了,过了百鬼夜行的时辰,她就不能在人间待太久。”临翧说道。
回去之后無冥不知去了哪里,芙绮果然已经快要消失了,但是还是硬撑着,她拖着已经消殒一半的残躯,抓着我的手问道:“姑娘,你去了落星坡吗?”我一把甩开她的手道:“去了又怎样?我也进到暮凉了,不…没有见到,我也已经跟他说上话了,他很是挂念你呢!”
她颦蹙眉头,道:“姑娘……”
“我说……”可是我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在我这也待够了吧,百鬼夜行的时间也已经过了,你该回去了。”
她脸色苍白,泪眼盈盈地看着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姑娘,谢谢你,我……”果然,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她就消失了,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在我看来破坏他人父亲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原谅的,所以我不能、不能怼她心软,果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气的声音,我撩开藤蔓一看,是無冥拖着酸痛沉重的双腿回来了,他几乎走不稳,一直扶着墙,我倚在洞口问道:“呦,鬼使这是去干吗了?这般狼狈!”谁知他还没有撑到我这里,就跪下了,脸色蜡白,气息微弱,我立马跑上去,扶起他道:“到底怎么了?”他用有气无力地白了我一眼:“你不是还想杀了我吗?”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能够猜到我的心思,而我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回道:“那是!但是我可不想趁人之危,给人留下口舌。”他惨淡一笑道:“快扶我进去,撑…撑不住了。”
“無冥…”
“嗯?”
“你真的好重!”
我一路将他扶上云窟,快要累趴了,他自己倒不见外,一歪身子就往床上躺,躺下之后还不忘呼哧呼哧地地喘气,我问道:“到底什么事把你累成这样?”
“累成这样?没死就算他造化了……”临翧说着也进了云窟,怀中捧了满满的血红色的鬼樱桃,对我道,“还没吃早饭吧,实在找不来其他可以吃的东西了。”
我推开他递过来的鬼樱桃道:“临翧,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無冥道:“他呀,估计是拿着冥玺去挡鬼门了……”
“什么?!不要命啦!”我惊呼,無冥半晌道:“大惊小怪,给我…给我杯…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临翧道:“九儿体弱,昨晚百鬼夜行一直被梦魇缠着,我守在床边一夜未眠,本想破晓时分鬼门就会关上,没想到却迟迟不见恶鬼散去,我这才知道事情不寻常,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找他,谁知我赶到长野的时候他不在,芙绮却病恹恹地躺在这里,如此我便明白大半了,这才去落星坡找你。”
“你明白什么了?”
“世间恶鬼在破晓之后依旧到处横行,就是他拿着冥玺阻止鬼门关闭,世间只有他一人有这能耐了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前面说了,因为芙绮,他想给芙绮多留点时间。”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看不惯的人他却非要帮,为什么我想要救的人他都非要杀,没好气道:“难得啊,鬼使大人也开始怜香惜玉了吗?可惜人家是鬼,不会领你的情,即便这情领了,也不会报答,再说了人家心里一直装着是暮凉,不是你,你又何苦呢?”说罢之后無冥面无表情地闭上眼,轻然道:“我睡会儿……”
“心还真是大呢!”我抱怨道,临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尖酸刻薄的一面?”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我只有在对待他的时候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