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斩眼中多了一丝神采,手中石笔快速写着:“真有办法?”
道士打了个哈欠:“办法肯定是有的,但那得你出去找,道爷我现在肯定是没得的。”
王斩心中有些挣扎,不知道士二师父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只有自己才能想办法把他们从这救出去,那自己势必是要出去的。但如果出去后根本就没那种方法,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三位师父了?
和尚似乎看出了王斩在犹豫什么,转动着佛珠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可以告诉你,刚才他所说,确实是真。”
王斩听到这句话后相信了,因为和尚师父从不撒谎。
野人回身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最后拿出了那条十几年前装着王斩的青布口袋递给了他:“有人嘱咐我,在你身边没有我们时,把这个带上。原因别问,我也不知道。”
王斩伸手接过已经有些破旧的布袋,将之掖在了兽皮腰带间。又见和尚师父和道士师父分别将自己的佛珠拂尘递了过来:“想我们时就看看,当然,主要是想你玉树临风的道爷师父,那秃驴那串破珠子也没什么用,道爷我的拂尘好歹能帮你赶赶苍蝇之类的。”
“阿弥陀佛,你的拂尘还有毛吗?”
“道爷就他娘的跟你拼了!”
“嘭!”
野人正伸手摘背后的黑棒子,王斩急忙伸手相拦:“大师父,你这个就算了,太重背着挺费劲的……”
野人无奈作罢,指了指外面高耸的骨堆道:“爬过去一直往前走,走到没有骨头的地方,就算出去了。”
王斩收好佛珠拂尘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后突然有停下了,转身跪倒恭敬的向三人分别磕了三个头,没有再写字,起身大跨步离去了。
当王斩的背影消失于骨堆的顶端,帐篷中的三人有些怅然若失的对望了一眼,最后唯有苦笑一声。
“和尚,不是道爷我说你,你那谎话说的真假。”
“可孩子相信了。而且确实有奇迹发生过。”
“这世上只有一个他。”
“他也只有这一个儿子。”
“奇迹之所以被称作奇迹,就是因为它极难发生。”
“佛家信的是因果,讲的是传承,包括奇迹。”
一根漆黑铁棒被重重扔在了两人之间的泥土中:“饿了,做饭。”
和尚去熬粥了,道士去烤肉了,野人去发呆了。
王斩去外面的世界了。
有道观的地方不一定有道士,但有道士聚集的地方,大多会有几座或简陋或奢华的道观。就好比不是什么水中都有鱼,但鱼多数只能活于水中。偶尔有那么一两条修炼成精上岸走走的,大多也忘不了,自己曾经是来自于水里。
对道士来说,道观不只是个遮风挡雨的住所,更是安身立命的根基。
而对于丁家镇的道士来说,今天确实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荒废十几年的降云观,终于在观中几个道士的软磨硬泡下被翻修了。钱自然是镇长发动镇中民众所捐,其中威逼利诱传道洗脑各种手段都用上了,这才勉强凑够了修缮道观的银两。
乾元国对于道人的尊崇程度甚至超过了修士,降云观作为传道于整个国中的道教场所更是香火旺盛。然而在这国境边上的一个小镇子里,却似乎受到了极为不公的对待。没什么人对这观中的大小老道持有什么敬意,只觉得外来的这些人每天什么正事也不做,就捧着本破书跟人们宣扬道教真义,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是吃饱了撑得。
可实际上老道士和几个小道士几乎没怎么吃饱过,自己当初在观中只不过稍稍懈怠了一些,便被变相流放到了这个鸟不拉屎刁民遍地的地方。别说是维持道观修缮的费用,即便只是自己师徒等人的吃喝穿戴都成了问题。想我妙义真人也曾是乾陵城降云观里的道士,受帝都万民香火是何等荣耀?现在吃个窝头都要低三下四的去和镇中刁民讨要,真就沦落成了个叫花子?
原以为自己的后半生都只能如此凄惨的度过,妙义几乎已经认命了。但就在此时,一个让妙义有些振奋的消息传来了:天子降旨遍地搜罗强者入京,尤其是在修道上有天才的少年强者。
妙义极为激动的喊过了自己几个道童徒弟,年龄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唯一的特征就是每个人都满脸的菜色。站到妙义身前时倒也恭敬,只是脚步俱都虚浮不堪,身体也不住摇晃着,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小道士跟随妙义时间已经不短,说话自然也就随意的多了,看自己师父少有的如此亢奋不禁有些纳闷:“师父,什么事这么开心?”
妙义用干巴巴的手掌捋着自己的山羊胡,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我们很快就能吃饱饭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小道士们闻言眼睛都有些发绿了,如婴孩盼乳般眼巴巴看着妙义。妙义清了清嗓子道:“你们知道国师殡天了吧?”
几个小道士相视一眼,下意识点头,只是谁都不知道国师的死跟自己等人能不能吃饱饭究竟有什么联系。
妙义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国师大人的死固然是我乾元国的巨大损失,然而对咱们这些人来说,却未必不是件好事。他若不死,陛下怎么会遍国中各地寻找道家修士?”
年长些的小道士忍不住撇了撇嘴:“师父,您虽然也勉强算个修士,但实力好像……有点惨吧。还是说您觉得我们几个里谁有那个天赋?”
妙义瞪了那小道士一眼:“废话!你们几个什么资质难道自己不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才觉得你在说废话嘛……”另一个小道童小声嘟囔了一句,看到妙义即将发火慌忙低下了头。
妙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和你们说这些自然不是因为你们有这资质,而是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向镇中民众募化一些银两。有了钱,自然就能吃饱饭了。”
小道士摸了摸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日渐枯黄的脸,重重叹息了一声:“师父,这地方有多穷您也是知道的。土地贫瘠又没什么出产,加之地方偏僻不通教化,对我道教中人向来是极为反感的。您之前也不是没试过,哪次从这些人手中抠出过半分银子?”
妙义点了点头:“所以我说,这次天子降旨,就是我们能吃饱饭的机会,这地方不算大,可也不算小。千百人中,总会有不甘平庸浑噩死于此地者。有这些人在,就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说不定除了吃饱饭之外,我们还能真的将真义在此传教下去,这也算你我的一份功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