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降大雪。
冬日的风异常凛冽,一路侵袭而来吹散了最后几片枯黄的落叶,掠过光秃秃的树干枝桠时发出了一声声野兽嘶吼般的哀嚎,听起来有些凄厉。
自远方忽然闪出了三条人影,每踏出一步身形便前蹿数丈,眨眼间便已接近了这片不知名的森林之中。而就在那几人即将遁入林中时,天外忽的飞落下一人,重重砸于地面拦在了三人身前。空中似乎被那这人硬生生拉出了一条真空地带,肆虐的狂风及飞舞的雪花急退于一旁,不敢相染指。
“交出来。”风雪散处露出了一个男人身形,清瘦,脸颊处微微凹陷,颧骨高耸。一双阴翳的眸子中有些灰白之色,面色阴沉至极的看着被自己拦住的三人,显然处于极度的暴怒之中。
“呸!你说交就交,道爷岂不是很没面子?你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三人中走出了一个身着破烂道装的道士,身材矮小干瘦,长相已经不单单是一句猥琐不堪能形容的,尤其是两撇稀拉的八字胡在风中左右飘摆,加之手里那根已经没有几根毛的拂尘,看上去异常滑稽。
阴沉男子连理都没理那道士,目光紧盯着站于三人正中的一名壮硕的中年男人,准确的说是盯着他背后扛着的一个青布口袋,木然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想死,就交出来。”
明明已经入冬,那名壮硕男子却只是身着一件粗糙不堪的兽皮长裤,赤脚,上身裸露着结实的胸膛以及一块块极具爆发力的肌肉。身后除了青布口袋外还挂着一个皮套,里面斜斜挂着一条三尺许的漆黑铁棒,棒身一头粗一头细,顶端足有大号海碗那么粗,而且已将遍布凹痕,也不知究竟砸了些什么东西才会变成这样。如此古怪的装束、古怪的武器组合在一起时,让那名男子像极了一个野人。
野人棱角分明的的脸上不见一丝情绪波动,微微摇头道:“不交。”
阴沉男子眼睛微眯,身上的长衫不规则的飘动着,没在追问,目光转向了三人中一直沉默不语的一名出家僧人:“你也打算送死吗?”
和尚同样很高大,只不过比野人多了一个胖字。原本宽大的灰布僧袍套在他身上竟是隐隐被撑的有些发紧。好在衣服虽然破旧有几处还打着补丁,但却清洗的极为整洁,这一点和那邋遢道士的着装显然还是区别很大的。
和尚左手中捻着一串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木质佛珠,即便在方才的跑动中也没有忘记盘珠诵念。此时听到那男人发问,手中动作微微一滞,而后却是露出了一个极憨厚的笑容,肥胖而慈祥的脸上更多了几分肃然:“便是地狱刀山,贫僧也愿爬上一爬。”
阴沉男子神色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却已经被自己皮笑肉不笑的嘲讽之声所替代:“为一个死人,值得?”
道士闻言大声怒骂道:“道爷就干了你亲娘了!你这种无耻小人死上千百次也轮不到他死!”
男子被骂也不恼怒,只是脸上嘲讽之意更胜:“他没死,那他在哪?”
和尚捻珠憨笑道:“佛来自于佛处,又归于佛处,他来自来处,自然已归于他处。”
男子听罢仰天狂笑:“他的他处早已被我碎成千万片,归无可归,不是死又是什么?!”
野人平静的身手摘下了背后的铁棒,举棒直指苍穹:“这天,你可碎得?”
笑声戛然而止,男子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亦或是潜意识中在逃避着,所以他没有再说话。随手一挥间,已经赶到的追兵将三人围在了正中,上百青衣人动作整齐划一,抽刀直指三人。
野人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悲怆:“你我心知肚明,便只是你一人出手,也擒得住我等三人,何苦搭上这些人的性命?”
阴沉男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自怀中摸出了一面青铜雕刻的狮头令牌:“传言兽鼎宫三百青狮,随便选出一人也足以横扫一般的武道家族。今天我带了其中三成过来,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
邋遢道人再次破口骂道:“道爷就弄死你这个王八羔子祖宗十八代!把青狮令交出来!”道士脚下雪泥猛地一掀,整个人瞬间弹出直冲向了挡在身前的那名阴沉男子,手中破拂尘微微一摆,竟有无数道肃杀之气自那顶端喷涌。
阴沉男子丝毫未动,刻薄至极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意,张嘴随意说了一个字“斩。”
上百青衣人未有一丝犹豫,长刀划破空气猛然斩下,百道锋锐清冷的刀芒自四面八方汇于一点,隐约中还能听到暴躁的狮吼之声。
道士身形被迫止住,拂尘绕身侧一卷荡起了一圈雪片,或挡或崩硬生生扛住了百人的斩击,只是面色已然变得有些惨白。
“再斩。”
没容得道士有喘息之功,刀芒再至,道士再挡再崩已然有些勉强,面对之后狂风暴雨般的斩击,显然已无力再去招架,只得有些狼狈的翻倒在了地上。
就在道士即将被斩成肉块之时,一条黑漆漆的铁棒自道士身后探出,毫无征兆的重重砸在了地上,整个地面都为之猛然一颤。原本已然力尽的道士借此一震之力身体跃起了尺许险险避开了刀芒,而后被一只肥胖的大手扯住道袍衣领硬拽回了原地。
道士像只小鸡一样被和尚拎在手中,大口喘息之余还不忘骂骂咧咧:“你们明知道道爷不会打架还让我先上?有点良心行不行?”
野人与和尚也不计较道士的倒打一耙,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神色中的决然。
“天下再无你三人容身之所,又能逃到哪呢?”男子似在对三人说,又似只在自言自语,只是在抬头望向天际时,抹不掉眼角带出的那抹阴翳。
野人小心翼翼的自背后摘下了那条青布口袋,将至放在了地上。雪水很快浸湿了布袋底部,自布袋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扭动。
阴沉男子嘴角微翘:“还不错,被你们折腾了着一路,居然还活着。”
没人理他,连一直谩骂不停的道士此时都紧闭双唇不再言语,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青布袋。
和尚伸手解开了紧紧扎住布袋的绳子,打开口袋露出了其中的东西,竟是一个包裹在襁褓中的男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