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阴霾笼罩在屠圯城上空,悲痛的气息弥漫着每个城隅……
前些日正是屠圯城前任城主萧震天的祭日,祭日虽说已过去,但巨大的悲痛仍令城中的人民悲痛万分,久久未消散。作为屠圯城的现任龙头霸主,萧沅圣自然得张罗张罗。由于这几日奔波于萧震天的祭祀大典,萧沅圣也是累得疲惫不堪。
西城峰峦处,残阳渐下,那金灿灿的光芒嵌染了一片山岗。屠圯城中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白色吊布,以示哀悼。而整座城静谧地躺在万丈霞光之中,似沐浴着最后的残悲断痛。
很快,天际隐约间冒出了几颗星辰,灵光暗淡,若隐若现。不过一会,一阵朦胧月色便将屠圯城涂上了一层薄纱,轻盈缥缈,夜幕降临。
随着明月东升,皎洁的月光镶嵌着大地,一阵窸窸窣窣的虫鸣之声渐渐响起,却略显悲沉。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清风徐来,千叶婆娑。屠圯城中,只见得寥寥巡逻士兵的身影徘徊于月下,穿梭于城中。除此之外,城中几乎不见其他人影。
明月之中,只见得屠圯城主殿拔地而起,伟岸之极。其主殿左右的深宫大院更是鳞次栉比,富丽堂皇。
“夜深了,到寒舍来坐坐吧!”
皓月之巅,一声沧桑而沙哑的声音突然来袭,如袅袅轻烟,如萦萦彩绦。而那声音缓缓潜入萧沅圣房中,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夜深了,到寒舍来坐坐吧!”
前音未落,后音又起。
“夜深了,到寒舍来坐坐吧!”
沧桑的声音不依不饶,犹如涟漪般荡漾,直萧沅圣的耳畔来回震荡。接二连三,萧沅圣也逐渐被这“不速之客”唤醒。只见他“咕噜”一声,随即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朦朦胧胧,一片模糊,他揉揉眼眸,迷糊的看着屋内。
此时,一阵微风跃过窗台,台前花草摇曳,门侧珠帘晃悠,灯影绰绰,斑斑驳驳,却也不见屋中有何异样。
“邪乎……”
浑浑噩噩间,萧沅圣嘀咕了一句便又投入梦乡之中。
“夜深了,到寒舍来坐坐吧!”
半梦半醒时,那声音又来扰人清梦,直在萧沅圣的耳畔旋绕,犹如千斤棒槌,当头一棒,痛击而下。霎时间,萧沅圣立刻警觉性地坐起身,只见他面色苍白,惴惴不安。他那敏锐的目光环视屋内,却也未见着一个人影,这才让他那紧绷的心松了一口气。
萧沅圣轻轻地拍拍额头,还不忘檫拭汗涔涔的脸颊。他怔怔然一骂,声音十分低弱。
“可恶难不成更年期来了?叽叽歪歪的吵个不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哎……可能是近来累得慌。睡觉,我还是需要休息!”
他慵懒的伸个懒腰,又昏昏欲睡的栽倒在床头。可叹气之声还没消散,那阵奇怪的呼唤之声又滚滚袭来,其势如涛涛江水,席卷而至。
“夜深了,到寒舍来坐坐吧!”
这飞来之音只在萧沅圣的耳畔回荡,挥之不去,令他欲罢不能。猛然一听,千万神经瞬间紧绷。他再次猛然坐起身来,那鹰隼般的目光又往屋内扫了一遍。可房中仍是空无一人,萧沅圣不禁勃然大怒。
“可恶……到底是谁?”
怒气冲冠,萧沅圣大吼一声。他这一吼,熟睡在一旁的萧夫人不禁嗫了嗫嘴,好似要被惊醒一般。见此,萧沅圣连连捂上嘴,一脸的惶恐不安。素来宠妻如命的他可不想搅了夫人美梦,况且她已是身怀六甲之人,受不得惊吓。虽然怕扰了夫人美梦,可他心中的窝火却始终无法熄灭。
“到底是哪个崽子,非得要来……”
萧沅圣一边轻声细语的嘀咕,一边看着空空如也的厢房。可说着说着,他的语速便慢了下来,只见目光深邃,神色黯然。
“不会这是一个梦吧?”
他缓缓伸出手来,只见其咬咬牙,跃跃欲试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落下,直疼得他心如刀绞,却又不敢大声嚷嚷。
“哎哟……痛痛痛,好痛!这不是梦?”
一个鲜红的手印死死地烙在他脸上,还略透有几分晕红,这一巴掌抽得是狠了点。可他这怨气还没消,那阵呼唤的声音又接踵而来。
“夜深了,到寒舍来坐坐吧!”
声音层层叠叠,颇为浑厚。此番幻境可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谁?何必鬼鬼祟祟的,有种就以真面目示人。躲在背后兴风作浪,算何英雄?”
沉寂片刻,依旧是空无一人。
“快出来,否则……别怪本尊不客气了!”
萧沅圣眉头一皱,蠢蠢欲动的攥着拳头,双目如炬,杀气腾腾。可他知道,仅凭这股浑厚而极具穿透力的声波,便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细细感受,声波似风,却浑力逼人。似刚,却又轻柔如纱,缥缈如缕。力道不温不燥,不柔不刚,却又能恰到好处,能有此番能耐者,这凌罗界实属少见。
说到底,萧震天才去世一年,自己根基不稳,在这偌大的屠圯城中,有些挑衅之人也在他预料之中。金系氏族作为凌罗界的八大家族之一,总要面临着多方面的矛盾冲击,而城主更易是其力量比较薄弱的时刻,其他世家大族的更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这也是他终日寝食难安,提心吊胆的原因之一。初等宝座,处理起城中事务也未免得心应手。羽翼未满,大风大浪面前,他却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然而,狠话发出后,屋内沉寂数刻,却也无人应声,萧沅圣的神色却显得恍惚。他一面叫嚣,一面打量着屋中的任何风吹草动。来犯之敌萧沅圣可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保证娇妻的安全,更要保护她腹中的胎儿。可除了屋外“叽叽喳喳”的虫鸣鸟叫外,一切并无异常。
此时,提心吊胆的萧沅圣侧脸看了看身旁的娇妻,见她睡得正熟浓眉长睫,樱桃小嘴,面若秋霜,鼻似丘壑,是个不折不扣的睡美人。
“奇怪,难不成我幻听了?莫非……城父回来了?”
一想到这儿,萧沅圣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余悸未消散,那阵不依不饶的声音又席卷而来,却愈加放肆了。
“夜深了,到寒舍来坐坐吧!”
“可恶,到底是何人在作祟,快滚出来,本尊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气愤之余,萧沅圣小心翼翼的掀开床铺,怒不可遏地往门外走去。只听“吱”的一声,他一手扒开房门,气势汹汹的向门外走去。
一出房门,那阵呼唤的声音再次随风飘来。微风来袭,不禁撩起他脚下长袍,似在故意挑衅。恼羞成怒的萧沅圣迈着步子直追着声源奔去,誓要找出幕后之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朗朗月色,悠悠夜云,飒飒凉风。萧沅圣似幽灵一般追着奇怪之声不放,一路上磕磕碰碰。可走着走着,他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不经意间,他居然晃荡到了城池外的一片竹海,看着这片竹海,萧沅圣的神情竟有些木愣。
林前,他徘徊不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只见他脚下蜿蜒曲折的小径一直延伸到竹海深处,小径边杂草丛生,一旁还屹立着一块巨型石碑。在月色的照耀下,石碑上那毛毛茸茸的苔藓清晰可见,郁郁青青。而石碑之上雕刻着两个醒目的大字禁地。这片竹林可是被历代屠圯城的统治者列为禁地,世代相守,不得悖逆。如有擅闯者,格杀勿论。而“禁地”的由来则是金系氏族史上的一根痛刺。
相传于六百多年前,这片地曾坠落过一颗火凌云星,不过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颗陨星坠落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无迹可寻。也正是这颗陨落星辰,在屠圯城曾掀起了一阵邪灵异事。自此以后,屠圯城中接二连三地发生奇异事件,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非命,金系人称之为“陨魔噬天”。
后来,届任屠圯城城主就把方圆百里的大片土地封禁起来,并加以祭祀。祭祀吼的第二天,被封禁的百里之地竟长满了竹子。至此,这阵“陨魔噬天”的风才被冻结了数百年之久。从那以后,没有城主的命令,屠圯城任何人不得进入禁地。
“夜深了,到舍下来坐坐吧!”
就在萧沅圣彳亍不前之时,幽深的竹海中又飘来那阵呼唤的声音,声音与婆娑竹叶相互摩擦,不禁散出一阵“嗦嗦”声。夜黑风高,“嗦嗦”之声倒为这静谧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恐怖之感。
“可恶居然躲进圣地里去了!”
“你最好别被本尊逮着,要不然,定将你碎尸万段。”
面对祖训,萧沅圣也只得束手无策,而这挑衅之声又是何等的令人恼怒。
突然,躁闷的萧沅圣停下脚步,他恍然一愣,似醍醐灌顶般叫道“本尊不就是城主么?现在屠圯城我最大。”
“你这厮杂碎!给本尊等着,这就来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说完,萧沅圣大摇大摆地往那幽暗的竹海中走去,他摸索着沿路,踽踽独行。来到林中,四周响起了“嗖嗖”的风声,竹叶婆娑起舞,皎洁的月光从竹叶细缝间漏下来,银白的光点满地穿梭,影影绰绰。
萧沅圣往竹林深处越走越深,那阴暗的林子不禁令他悒悒不安。方才那嚣张跋扈的气焰,也渐被这幽深恐怖的氛围压下来。
诡异的呼唤声依旧清晰在耳,萧沅圣虽心有恐惧,但仍对作祟者心怀愤懑。不过一会儿,那声音却突然在竹林深处销声匿迹了,而他仿佛也失去了方向。
“嗯嗯……你在哪?快出来!别鬼鬼祟祟的!”萧沅圣给自己壮胆似的,他粗声犷气的叫喝一声。
一声落下,并未有人作应。此时,一幕皎洁的银光映入他眼眸中。放眼看去,只见竹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窟窿”,月光直射地面,四周竹子恰围成一道墙。月光中,隐隐约约的伫着一个凉亭。看着亭阁,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小迈几步,萧沅圣便来到亭阁前。只见那凉亭由几条简陋的木柱支撑着,茅草铺成的圆形锥顶直对苍穹,上面还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杂草。咋眼一看,是有些年代了。此时,他再徒步向前走去,凉亭上一块腐朽的匾额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沁心亭……”萧沅圣眉头一皱,轻声细语的念道。
风霜露宿,饱经年月,这块匾额上的字迹竟有些模糊不清。投目四看,只见亭中置有一张正正方方的石桌,石桌四侧有石椅,闲情雅致,远离尘嚣,别是一番世外桃源的感觉。
此时,萧沅圣漫不经心地往那石桌上看去,桌上放置着一个金樽长颈壶,瓶身镶嵌着红绿宝石,格外显眼。金樽酒壶旁有几个玉砌琼花杯,碧绿翡翠,晶莹透明。
萧沅圣跨步走进凉亭中,他那鹰隼般的目光瞭扫着四周。一阵凉风袭来,将他秀发掀起,随风飘逸。而萧沅圣还是薄衣裹身,不禁感到有一丝凉意。四下空无一人,他在小亭中徘徊数步。
“你是谁,快出来吧!”
“舍下?看来足下之地真够简陋的。不过,绕偌大的一个圈子诱本尊来这鬼地方,居心何在?”
萧沅圣高吭地叫嚣着。不要看他神色泰然,实则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呵呵……不急不急,今宵佳景美月,何小酌几杯?”
萧沅圣话音一落,一阵沧桑的声音再次绕空飘来,悠悠扬扬,张张驰驰。听完,萧沅圣不禁往石桌上瞥了一眼,还不时抿抿嘴唇,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
只见萧沅圣若无其事的拽起桌上的金樽酒壶,轻瞄一眼。“还喜欢故弄玄虚?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完,萧沅圣便“叮咚叮咚”将美酒往杯中倾倒。霎时间,一股清醇的酒香扑鼻而来,空气氤氲着阵阵清香,延绵千里而不绝。很快,玉砌琼杯中的美酒就满溢出来,萧沅圣光是闻闻这酒香,就已经有了醉乎乎的感觉。
“凭什么你觉得本尊就会喝你的酒?”
萧沅圣一把端起桌上的玉杯,面色冷酷。
“你会的,不然你也不会碰杯子!”
那悠远的声音传来,层层叠叠。
“哼那本尊就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招!”
此时,他也仔细思忖了一番。随后他仰头“咕噜”一声,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砰”
一声破碎声袭来,萧沅圣手中的玉杯顿时碎了一地。霎时间,一阵昏昏沉沉的感觉从心间一涌而上,醉意绵绵,感觉身体飘忽不定。此时,一种炙烤的感觉从他胸口蔓延开,迅速便窜及全身,犹似置身于万丈火海之中,无法自拔。酒劲过猛,萧沅圣两靥绯红,似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见他一手捂着心口,嘴角微微抽搐着。
“可恶!没想到这点酒竟如此毒辣,小酌一……一杯就……”
一阵晕眩的感觉令萧沅圣欲罢不能,他不由得有些后悔了。此时,萧沅圣一手杵在石桌上,炙热的感觉在胸口氤氲不散,令他痛苦不堪。
“你……你……到底是谁,快与……本尊滚……滚出来!”
“确定不再来一杯?”
“少废话!快给本尊滚出来!”
萧沅圣咬牙切齿的嘶吼着。一声落下,而那诡异之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一片静然,不见一人。萧沅圣勃然大怒之际,体内一股炙热的感觉又令他欲罢不能。
一杯下去,他功力全失,浑身乏力。然而一股力量却促使他往空中飘去,感觉自己如同蝉翼一般轻盈。
越飘越高,越是寒冷。一阵凉风袭来,顿感神清气爽,胸口火辣辣的感觉也渐渐收敛。凌空中,萧沅圣俯瞰而下,只见脚底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竹海宛如波涛汹涌,延绵千里而不绝。模糊间仰首而望,星辰满天,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很快,萧沅圣变成了豆粒般的光斑,直驶天际。
“啊啊啊”
天际突然传来一阵嘶吼声,放眼看去,只见满天星辰中突然闪出一道灵光,宛如陨落星辰,拖着长长烈火尾焰。这光芒俯冲直下,横掠长空。
“嘭”
一声巨响传来,那灵光轰然坠地。刹时,地面一阵浓烟滚滚,尘起万丈。
“我的……腰……断了……”
尘霭渐渐散去,一只手骤然一下从凹坑中伸出来,令人一怵。不一会,萧沅圣便从地上爬起来,只见他全身沾满了银白色粉尘,好似一个雪人。
“吐吐……”
他晦气地将口中的尘埃吐出来,随后抖擞抖擞身上的灰尘。顿时浓烟四起,朦朦胧胧。
“可恶,什么狗屁地方……”
还没等萧沅圣把话说完,他便被眼前这一幕震慑住了,只见他目光呆滞,一脸茫然。放眼四周,眼前尽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银白色沙地,好似积雪一般。说它是雪地也不为过,此地虽无积雪,却十分寒冷刺骨,令人欲罢不能。然而萧沅圣只裹了一件单衣,在这种极寒之地,他完全站不住脚。只见其双手搂肩,身体蜷缩,甚是猥琐。而狂风肆掠更令他啊欠连连,直打哆嗦,上下牙齿“当当”作响。
“喂……有人吗?有人吗?”
“这……这……这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鸡不下蛋,还……冷得要命!”
萧沅圣放声高吭地叫嚷着,回音阵阵,宛如涟荡漾。可眼下荒芜一片,渺无人烟,他内心甚是绝望。
“喂……有人吗?喂……”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看看这不毛之地,萧沅圣内心顿时追悔莫及。他就不该出门,更不该听信谗言,饮下那杯烈酒。说一千道一万,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
就在萧沅圣不可开焦之际,一阵震耳欲聋轰隆声突然破天荒的袭来,虽相隔甚远,却可以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强大,犹有山崩地裂之势。此时,他眉头一皱,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乍然一看,一袭强大的龙卷风冲萧沅圣扑面而来,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什么”
看着如此强大的旋风,他不禁大吃一惊。旋风之势来势汹汹,气吞万里,他踉踉跄跄地小退几步,却也无退缩之意。只见其蠢蠢欲动的站着,斗志昂扬。
“难道就是你一直在从中作祟?”
“好家伙,来吧,正好本尊身子骨僵着呢!”
紫髯如戟,怒目而视,萧沅圣面对呼啸卷风,毫不畏惧。此时,卷风越来越近,气势也愈来愈嚣张。他皱着眉头,手中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力量氤氲而起,好似烈火缭绕。神情肃穆,阵以待。谁知,那跋扈之风竟逐渐削弱,到他脚下竟变成了一道微风渐渐消散。萧沅圣一脸傻愣,不禁黯然失色。
“这……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