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几乎都有来历,比如某某姓张,祖父当过知府,父亲当过主事。再比如某某姓钱,父亲是杀猪的,祖父是杀狗的,往上追溯十八代,曾有女性当过皇后……
人与人结识,最先希望知道的便是对方的名字,然后便是对方的家世。
白玉京也有来历,从他曾祖父起,老白家便世代为农,一直到他这一代,总算是几代良善,出了他这么个人才。
他是白家的骄傲,千万资产,虽然跟李嘉诚比不了,但在他们乡镇周边范围内,他绝对算的上有头有脸。
可惜……
回到明朝之后的白玉京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除了知道有个道士师傅,知道本体叫陈墨,算是龙门派一系的弟子,剩下的便一无所知。
他不止一次听别人提到,他那便宜师傅羽化之日,“异香阵阵,三日不绝”,这在他心里无疑给他那便宜师傅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再然后,他没少让紫阳道长背锅,什么金丝熏啦,显微镜啦……居然没有一人表示奇怪。
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道士,被他塑造成了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世外高人,偏偏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表示质疑。
难道紫阳老道长真的很厉害?
陈墨的父母又是谁呢?真的只是老道士无意中收养的孤儿?紫阳观中,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呢?
因为有心事,所以晚饭白玉京只随意的吃了几口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那些得知他“回到”易州,从而赶来巴结的官员士绅们,自然便由冯国华和唐顺之他们负责招呼了地位高了便有这样一个好处,白玉京只需要和颜悦色的和他们打个招呼,一杯酒不喝都没人敢说他什么。
热闹了一个多时辰方散,这还是众人知道厂公累了,需要休息的前提下,不然怕怎么也得喝到三更才算完。
白玉京根本就没脱衣服,只是躺在床上假寐,直到夜深人静,整个驿站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这才起床出了房间。
“厂公,要回紫阳观么?”张红光忽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声音不高,却显得有些兴奋。
“你小子居然没喝多?”白玉京有点儿诧异,紧接着又问:“谁跟你说我要回紫阳观的?”
“顺哥儿说的。”张红光嘿嘿笑道。
紧接着唐顺之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借着从门内透出来的烛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虽什么都不说,稚嫩的脸庞上却满是期待之色。
白玉京不是不想去紫阳观,而是害怕跟别人一起去紫阳观,他可是紫阳观紫阳道长唯一的弟子,若是连紫阳观在哪儿都不知道的话,那可就真的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紫阳观?”
唐顺之腼腆一笑,说道:“先生怕是有一年多没回紫阳观了吧?今日路过怎么也该回去看看,至于为何白日不去,弟子琢磨,恐是近乡情怯才对!”
“近乡情怯?”白玉京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是啊,确实是近乡情怯啊!”
“弟子也想跟着先生去看看,正好也去师公灵位前祭拜一番,还求先生允准。”唐顺之深深的躬下身去。
张宏光紧接着说道:“卑职更得去了,好保护公公的安全!”
“还有我,这种好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本姑娘呢?”
得,合着大家伙都没睡觉,就等着我行动。
白玉京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别人呢?还有谁没睡觉呢?一起站出来吧!”
“杨恒那家伙早就打起呼噜来了,至于别人应该也已经睡着了。”妙青笑嘻嘻的说道,紧接着催促:“别等了,赶紧出发,再耽误会儿天都亮了!”
“罢了,既然你们都这么好奇,索性就带上你们吧!”
白玉京真拿他们没办法。
叫上一名执勤的驿卒,白玉京便领着另外三个好奇宝宝摸黑离开了驿站。
果然有人对于他找向导的事情表示了怀疑,但他沉默不语,妙清也就懒得再问了。
后世时白玉京对易州城可一点儿都不陌生,可惜不是后世。
易州城破败不堪,城中大部分是军营,百姓不过几百户,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拥堵的车流,若非环绕四周的城墙,其规模甚至赶不上后世的一个乡镇。
这些都是入城时见到的情况,夜色笼罩下的易州城益发的静谧,也益发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