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愕然,回头看去,却是自己营中一个少年武者,此时正满面通红,咬牙瞧着自己:“李骏义,你也是久负盛名的人物,却于这武斗场上放这些贪生厥词。我等于此间,本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之心而来,区区几个地阶之人,我们都不怕,你这天位大高手又怕什么?”
他把那我们二字咬的极重,更回头瞧着剩下三人,那三位武者听他这慷慨之言,倒是暗暗点头,心道虽是手上吃了些亏,但同样都是一位天位坐镇,自己这边四人皆是鎏钻境圆满,为何要如此害怕这甲营诸人。更何况这三人显然只是配合之间极其默契。功夫修为倒并没高出地阶,如若皆出铜人而战,鹿死谁手,只怕尚未可知。
李公子见自己早将场间对策明示,这少年却横伸一脚出来捣乱,此时瞧着这人直是暗自恼怒,一股杀气于胸中渐觉把持不住。只是此间正值大敌当前,自付若再如先前般肆意乱杀已方之人,只怕立时就要落极大下风,他强忍下一腔杀意,生生挤出了个古怪笑容,似极沉稳道:
“兄弟你也太急了点,那姓陆的安排了许多事宜在此,代价非凡,怎么可能就甘愿与我们一并淘汰,待他急了,我自有机会杀他,这又跟贪生怕死有何相干?”
那少年此时却眼神迷离,似心神极其不定,听了这李公子一言也无甚反应,愣了许久,才复又道:“他修为再高,还能进这铜人杀你?凭你这长枪秘术的修为,又有这极西火器相持,你当他是傻子不成。”
陆步惟于远处听闻那长枪秘术四字,却是心头一惊,心道还真给他又择到了此术。李公子却是大怒,他原先便有藏术之意,所以才久未动手,只是告诉了场间四个同伴,谁知道就这四人之中,竟有一人当众说了出来,此刻他心中已疑,正待开口处,那少年却不容他开口,复又沉声道:
“更何况!”
少年把手指着陆步惟:“这人在江湖上素来传闻独以那凶鲛秘术修炼最精,其他术法倒是普普通通,你又为何一口断言他此次必择到了那术?若他只择到那毒菇之术,却以古怪兵器唬你,似你这等作态,场后岂不是要被天下武道耻笑一生?”
这话却是十分在理,却把李公子嘴边将出的一句粗话生生堵了回去,心道这陆步惟早年间便所学秘术甚多,却实是有几道造诣不高,若真如少年所言,自己倒确有几分把握杀了这人,只是他若像自己般死不出手,却委实没什么法子去证他所择之术。
他思量一番,知道这是个没法去证的死套,才冷笑道:“阁下如此悍勇多谋,要不就请阁下出手,让他现了秘术?”说罢冷冷瞧着这少年,心说那豪气干云之言都被你说遍了,此刻倒看你如何下台。
这少年再一愣神间,忽然眼中决色一闪,咬牙道:“但叫各位知晓,苏某也不是个孤浪光棍,家中有老父老母,兄长妹妹皆在,年中更是刚刚定亲。“
他说到此处,话间似有哽咽之意,缓吸了口气,才慢慢复道:”论牵挂,我于这世间牵挂之事,只怕比你这多活了二十年的李骏义还多的多。可我等习武之人,讲的便是舍生取义,敬的就是视死如归。阁下要我去试,这又何难,便由我去了!”说罢,他朝身边另外三人拱了拱手,再不理睬这惊讶万分的李公子,便大步而迈,出了铜人剑域,直朝陆步惟而去。
这少年一番话语中,便刻意点了那孤浪光棍四字暗讽李公子,又毫不犹豫便一人上前寻那陆步惟,直是把李骏义镇的哑口无言,便连场下看客都暗叹这人豪迈非常,此时顿时一股轰然叫好震天而起。
“好,好,好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却是陆步惟迎着那震天喝彩,也似神色激动,朗声道:“四位且请稍稍歇息,陆某平生最敬的就是重情重义,视死如归的真英雄,只求与这位好汉单独决个生死,我且把话放在这了。”
他把话一顿,凛然道:“戏鲲会的孩儿们听着了,之后无论我与这兄弟谁生谁死,都需好生照料他家中之人一世,不然我陆某纵是死在此地,也当化成厉鬼找你们算帐!”
“好!”又是一阵震天叫好,有些个看客心中甚至想着都说戏鲲会实为黑道,可这陆老爷的行事作风,却是有情有义,实乃人中豪杰,便对这戏鲲会都多了几分好感。
场间叫好声迭起,诸多人等神情激动,似都被这豪迈二人所感。唯独这少年听了陆步惟之言,虽脸上一松,却没什么感激之色,只是冷冷朝他抱了抱拳,心中却是恨不得活撕了眼前这人,只是他此刻却已身不由己,无语凝咽。
此时甲营众人已纷纷退开几步,正当少年欲迈步施术之际,李公子却冷冷一笑,在后面喊道:
“这位兄弟,你这胆色,李某是当真佩服,可这位陆老爷可始终是天位之人。你修为不够,能试出他秘术即可,若真是这厮不擅之术,李某立刻便来助你,若是所擅之术,你且尽力速回,李某也尽可保得住你。可别以卵击石,恁地让别人猜忌你是家人受挟,被逼着去送血气的。”
他刻意将最后一句话说的极缓,又朝陆步惟一笑:“陆兄如此敬重这位兄弟,也不会仗着修为高深,痛下杀手吧?”
一时间场间倒是安静了下来,都觉李公子这话倒是在理,若只为了试陆步惟的秘术,那么稍过一招也便明了,更不需要继续生死相博,那便不是勇,而是愚莽,更有可疑之处。况且这位重情重义的陆老爷,似乎也理当点到为止,不赶尽杀绝,才合乎他的侠义本色,豪迈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