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 大荒异志(1 / 2)御龙凌极境首页

暖阳当空,万里无风,这邙山顶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喜子和这绛衣女子二人呆呆站在崖边,望着水下那巨大黑影,脑中空白一片。

此时忽然一只大手便自身后搭在了喜子身上,直把他唬的跳将起来。随后却是一阵哄笑响起,原来是水师衙门里又来了几名兵士,正自瞅着喜子这魂飞魄散的样子幸灾乐祸。为首一人膀大腰圆,满面红光,笑嘻嘻道:“可以啊喜子。当差当到躲在此地与姑娘私会,平日里倒是小瞧了你,话说你那么怕做甚,我们又都不是背后告状之人。”

众人见这喜子似乎仍是心有余悸脸色煞白,心中笑道这小子实在胆小,却都把头望向那绛衣女子,只见此女倒是甚清秀,只是他们与喜子在这边逗乐之际,这女子似乎也毫不在意,只是呆在那处,把眼直直望着崖下。

众人心道奇怪,皆循着那姑娘目光望向海面,随即也便似被施了法般愣在那处,半晌过后,那为首的大个咽了口口水,问道:“这下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得如此巨大?”

此时却有一人道:“此物确是甚异,只怕是个活物。”

众人回头处,却见身后站着数位绛袍男女,显与那女子一样,乃海监衙门之人。说话这位却是一位老者,生的鹤发鸡皮瘦骨嶙峋,颚下一把乱草般的花白胡子,眼窝深邃处却有精光而现。他双手负于身后,朝场间各人慈慈一笑,便颤颤巍巍踱到崖边,脸上沟壑纵横中那双黑的如两口深井般的眼珠,终于死死盯在那黑影上,再不肯放。

那绛衣女子见了这人,忙整衣恭敬行了一礼,口中称了声老师,众兵士顿知海监衙门那位大名鼎鼎的老奉常到了,也皆朝他行了一礼,再不多话。

老者伫立良久,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此时众人才发现他背后手中捏着本皱黄书卷,这书卷甚厚,污秽不堪的书面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古篆,只是墨迹稍化,模糊不清。

绛衣女子瞧了瞧这书卷,轻声问道:“老师,这书上可有此物的记载?”

这老者似是明白再看也识不出什么,却不回这女子所问,望着一干人等沙哑道:“老夫手中这本书卷,名为大荒异志,却是一本奇书。乃数十年前大梁一位大高手自东海人手中夺来之物,他虽知这书珍贵,却因实在看不明白,嫌厌气无用,便丢于了此处衙门看管。”

他回头望着远处,眼中一阵迷茫之色,复又说道:“这几十年来,皆是由老夫保管。此书不是现今任何文字所写,用的却是一种上古文字,老夫于诸位同僚合力钻研数十年,这才译出了大半,其中于这世间奇兽异物,古山怪水记载甚全,远胜于大梁之前所藏书籍所载之和。”

众人闻他此言,眼中皆是一亮,便静静候着他下边的话。

老奉常叹了口气:“只是眼下海中这物,无论形状,大小,表色,皆不符书中任何一处记载,显是第一次现于此世,这物如此之大,却从未被人遇过,当真蹊跷,只怕是长成之前,便一直潜在深海之下。”

兵士们却忍不住一阵轻骚,那领头大个子本就饮了些酒,此时酒劲略略上头,却是再也不管不顾:“你们这帮读书人,平日里神神叨叨之乎者也,待到用时却是屁用皆无,遇到这等未知之物,靠一本破书又能如何尽辨。”

老者哑然回道:“这位军爷,倒似有什么好办法?”

大个子被他呛了一声,满脸通红间却忽似计上心头,大声说道:“这又何难,岸上本有重车机弩备着,先朝这东西来上几发,看看反应,总比在这瞎乱猜忌强得多。”兵士们闻他所言,倒是纷纷点头,大声称是。

老奉常却是一惊,忙道:“军爷可别开玩笑,这物此时倒是太平,何必去触怒于他。”

那些水师军士却是再也不理这老奉常,吆喝纷纷间,便有十来人朝山下飞奔而去,显是运那机弩去了,大个人兵士便跑便回头道:“是死是活都还不知,却先担心自家安危,这便是你们读书人的心思,今日且叫你们这帮穷酸见识见识大梁水师的厉害。”

一时间,场间兵士便走的只剩下了那喜子一人,望着绛衣女子与老人脸有歉意,不知所措。

老者叹了口气,复又走至崖边,轻声唤道:“小妍,你且过来看看。”

那绛衣女子原来名叫小妍,此刻闻了这奉常之言,便走至他身边,把眼朝下望去。

只见此间依旧是诡异的平静,万里无风处,远处的诡异灰雾已渐渐迫近,那巨大黑影却仍潜于如镜洋面之下一动不动。

这物之大,真是穷极视野直如天地,哪怕从一端望到另头,都得转头挪身,才能瞧个整齐,便似一张奇大黑布自天而降,于雾中盖住了整片近海,此时只有那巨大轮廓边处略有微微涨缩之意,却如常人之呼吸吐纳。

此时已有许多岸边渔夫乡民也瞧见了这异色,这些寻常百姓却不似那群兵士般不畏天地,便有不少人奔至岸边磕头跪拜,显是将那黑影当作了神迹显现。

少女细查之间,那老者捋着那副花白胡子,复又问道:“有何所感?”

小妍不假思索道:“穷天地之奇伟,渺沧海之一粟。”

老奉常面有赞色,点头道:“世人总觉吾等乃万物之长,殊不知这天地之穷处,即使遣下百万雄兵,又或唤来天位至尊,俱是渺若微尘,怕连那物少许心思都难引及,先前拦阻那些兵士,倒确多此一举。”

小妍闻得此言,点头之际,却觉心头一股郁堵无奈之感,茫然问道:“那,吾等活在这世上却又为何?”

老者仰天哈哈一笑:“这便只有圣人才能明白了,我等凡俗之辈,只求尽力能苟活着便好,若是能活的更快活些,便是赚到。”

他说着话间,却自怀中颤颤巍巍掏出了一物。

小妍定睛一看,原来此物也是本书,只是这书面样式与老人手中那本一摸一样,只是材质显极特殊,状若凝胶微微而亮,上边五彩斑斓处,印满了古怪图案文字。

老奉常望着这书,眼中尽是不舍之意,随即把眼一闭,将书塞到姑娘手里,叹道:“拿着这书去尚海城吧,赶紧将此间异变告予军部,好有应备,只是切记待传到消息就即刻远离此处,更别亮了这书,不然怕是立有血光之灾。”

小妍接过这怪书,闻着这话觉得古怪,一时却想不明白古怪何在。喜子在一旁倒似听懂了这托付之意,问道:“那老爷子您为何不走?”

这古怪老奉常又是一笑道:“这卷,乃是大荒异志的真本,东海那族于此书看得极重,早晚会寻迹查到此间,倒不如让老夫挟着这赝品共寂于此,也好绝了那些人的念想,把这奇书永留在大梁。”他回头望了眼喜子,摇了摇头道:“这位兵爷倒是聪慧情义之人,稍后小妍姑娘的安危便劳烦大驾了,只是光凭你二人,怕守不住这藏着绝大奥秘的奇书,一路上若遇到可靠之人,便把这卷交予他,或能保得你二人平安。”

喜子极惊,疑声问道:“你让我做逃兵?”

老人闻得此言,突地把脸扳下身子一直,那瘦弱身子却似忽然高大了许多,厉声喝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话你都不懂么?”

喜子暗道我又不是将军,怎么又担得起这句话,但倒明白这老者意思,如若还在此处随着同伴胡闹,抑或是浑不作为,只怕当真会误了大事,权衡之间,终是咬牙点了点头,回头朝向小妍道:“尚海城离这边有数十里地,事不宜迟,赶紧启程吧”。

小妍却是一愣,女子天性本多优柔细腻,迟疑间面带羞色道:“这一来一去,怕是夜不能返,我得回去取些随身衣物。”

喜子哑然无言,他也不多话,挟着那把长戟,左手一把握住小妍之手便朝山下奔去,绛衣姑娘被这粗壮汉子一双粗手牢牢抓着,不禁心头大羞,可心中隐隐觉得对方是一番好意,却未再挣扎。只是心头忽有依依不舍之情涌起,急奔之间回头望去,老者正含笑点头,脸上如释重负,随即转过身去,再不望向二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