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不知殿下指的是”
李存绍一边回忆当初符存审在贝州时对自己所说的话,一边在马上低吟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将帅不仁”
见符彦超一脸的茫然,李存绍便停住不念,笑着道:“看来符郎是没听过,不过我也一直都觉得,符郎跟你爹是完全不同的人。”
符彦超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自打他记事起,身边人就无不说他“甚似其父”,从军之后更是处处以符存审之子而为人所知,却从未听谁说过他与父亲符存审完全不同!
李存绍却浑然不觉符彦超心里在经历着何等翻天覆地的震动,回头招呼身边的众将:“叫前军、左军也鸣金回营,今日就到此为止。”
“得令!”
一天的攻城结束后,李存绍又率几位主要将领在军中巡视了一番,这才回到了行辕。在各营都巡视一圈后,李存绍原本预想中因长途跋涉与数日攻城不下的军中低迷景状并未出现,相反将士们看上去依旧还保持着相当的精神与士气。
随着东边周德威占据潞城的消息传开,不在攻城序列之中的中军嫡系人马更是焦躁起来,李存绍今日在营中巡视时,又免不了收到将士们的一番请战。
很快,趁潞州城外的梁军主力被周德威在潞城的顺利进展吸引去注意的时候,李存绍当即便与众人按照已经议定的方略开始部署奇袭的事宜。
李存绍这路兵马的骑兵比例相当可观,除去以步军为主的卢勇、符彦超外,王保儿的前军几乎是步骑参半,袁建丰、元行钦更是各自节制着来自云中与幽州的两千马军,再加上李存绍自己嫡系的亲从马军,足足有近六千余骑。
这六千余骑也注定将要成为左右整个黄河南北局势的重要力量。
屯留距潞州大概五十里,就算是大军轻骑奔驰也需整整一个日夜,因而只有在战前就派斥候摸清沿途地形,趁着夜色从屯留守军眼皮底下出发,奔驰一夜,白天隐蔽在林中修整,并躲避梁军侦查,第二天入夜后便可直捣潞州城外的梁军大营了。
六千马军调动不是小数,单是跑在路上就能让熟悉行伍的老兵靠听声势判断出来。李存绍也只好听从袁建丰的建议,将马军分为三部散开行军,靠近潞州后再行汇合。
奇袭的总体计划并不复杂,也不完美,却也是此时唯一可行的法子。至于若是屯留的守军闻见风声突围去报信,或是路上被梁军斥候意外发现,此番奇袭就根本起不到作用,到时也只能灰溜溜的回来把屯留打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九月初三,晋军步军再次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向屯留发起了猛攻。而实际上,晋军在昨夜就已经暗自将马军都集中到了南城的大营,而单从表面上看,各城外的大营与往日相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甚至连李存绍自己的晋王大旗都还屹立在东城外的行辕里。
入夜,李存绍有理由相信城内的梁军经过一天血战已是疲惫不堪,加之月初的月亮正是最小、最暗的时候,整个夜幕也是黑糊糊的一面,为晋军悄无声息地离开屯留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但黑暗也为自己的行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靠沿途的斥候引路,刚离开了屯留所及的视线,官道上就亮起了无数支松木火把。
李存绍在一处道边驻马,看着远处袁建丰与元行钦的两部马军与自己分道扬镳,闪亮着星星点点火光的马队在勾勒出一条蜿蜒长龙似的形状。
道路上,无数马军从李存绍十几步外小跑而过,行进时带起的风吹起他还未茂密的胡须,身边亲兵的火把则印亮了他已经越发成熟的脸庞。
李存绍突然有种感觉,有无数双铮亮的眼睛正从四面八方盯着他,盯着看他会如何打完这仗,盯着看他能不能真正坐稳在晋王这个烫手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