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我,救济会只带走了一个人,并且称呼那个人为清良。”
我有些糊涂:“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称呼’那人为清良?”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1950年,您第一次来访时,朗嘉与清良正在玩互换身份的游戏。”石无庆记起了女儿小时候的游戏,脸上哀伤与慈爱相交织。
啊?这么说……那个穿大裤衩的才是朗嘉,穿红裙子的是清良?等等,那朗嘉找到她父亲,说明这一点的意思是——
“朗嘉告诉我,她要代替清良随着救济会走。”
作为父亲的石先生此时双肩颤抖,泪水不住地滴落在他的膝头。
“我怎么可能答应?我想保住两个人!然而这个时候,清良出现了状况,她没有办法再梦见未来了。”
“这对于我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我恨不得她们都失去这样的能力!但是清良自己不这么想,失去这样的能力让她很恐慌,几乎无法控制住情绪,我没有办法让这样的清良去救济会。”石无庆扭过了头去,不想让我看见他脸上的羞愧与泪水。
啊。这样我差不多能明白整个事情的过程了。
那个穿着大裤衩的,真正的姐姐朗嘉,最后和妹妹玩了一次身份互换的游戏。
我所见的那个一动不动被送入车内的人,是朗嘉,也是第一次从背后袭击我的“清良”。
而穿着小时候那条红裙,向我求助,让我救回姐姐的,是清良,也是那位弹着钢琴,轻快地下楼,坚持要拉住摔倒的我的“朗嘉”。
而作为她们父亲的石先生,没有办法从所谓救济会的手中救下两个女儿,只能采纳了朗嘉的建议,留下了失去能力的清良,并且让大女儿作为“清良”前往救济会——虽然并不知道这样的身份互换有何意义,但是至少没有暴露两个人都曾经拥有能力的事实,救济会也没有损失,不会再追究。
这样下来,石先生好歹是保住了一个女儿。
虽然这对于有三个孩子的父亲来说,这个结局真的是太差劲了。
我控制不住地对眼前哭泣的男人和他的妻子产生了同情,“耳机”中也传来了深深浅浅的叹息声。没有人再让我逼问石先生我到底是不是那个预言之子。现在看来,我就算不是,那也得是了。
“朗嘉在走之前,告诉我,您还会再来,让我向您求助,还说您这次来访,救济会不会知道,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都告诉您了。”
“您刚才答应过我,希望您现在也依然记得承诺。”
石无庆睁着泪眼,起身,如第一次见面那般深深向我鞠了一躬。
莲娜夫人也止住了哭泣,跟着她的丈夫,向我深深鞠躬。
世间事多荒唐!
兄弟们紧张急促的呼吸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在等我再次做出决定。
自从那个鲜血淋漓的噩梦以来,这一连串的事情就已经脱离了“普通人”应该经历的范畴。
然而我除了闯入这些梦境之外,确确实实又只是个普通人。
这世界竟需要普通救特殊!荒唐,真荒唐!
我拿什么来救?
我现在就连自己都不一定保得住!
刚才是已经答应过石先生会救他的孩子,但现在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脆弱的承诺根本不堪一击。
我张了张口,想告诉他们我根本做不到。
什么狗屁救济会!什么狗屁预言!什么狗屁未来视!什么狗屁梦境!什么狗屁神秘人!
听故事是一码事,亲身参与其中是另一码事啊!
丁奅啊丁奅,你有这么好人吗?
我下定决心想说我做不到,但是嘴巴只是一张一合,没有如想象般那样发出声音。
这他妈故事有这么感人吗?!
我想给自己这不争气的软弱的模样一巴掌,快啊,拒绝他!让他另请高明,让他安安心心保住自己剩下的孩子就行了!
石先生你这不是还没绝后吗,还有一个孩子呢,别瞎想太多,就当那两个孩子夭折了吧!
然而我还是说不出口。
耳边传来了轩哥紧张的声音:“老泡,你是不是又要穿越了?”
我低头一看,我开始进入了金光闪闪半透明的状态,眼看着又要从这个梦境中抽离了。
对面的夫妇二人已经直起身,乞求般地看着我。
“老泡,要不你……还是先答应着吧?”
耳边传来了安崂迟疑的声音,她的声音罕见地听起来底气不足。
唉,不管平时多么威武剽悍,女生还是容易被这种悲惨故事打动,老子他妈的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自私的男人,老子就是不……
在从这段历史中抽离的前一秒,我点了点头。
留在视野中的最后一幕,是石先生和莲娜夫人感激的,哭泣着的脸庞。
妈的丁奅,你真的是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