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相田和拂袖而去,本以为是巨子孟胜来此,方才以礼相待。
如此大礼却行给了一个毛头还未长齐的稚童,纵然司马熹本为过错,却也难逃田和疑似被糊弄之怒。
阴蒙见到这张年轻而又陌生的两旁时,顿时就僵住了,心中哀叹不已,只恨不能一见公子,不然他一定要冲到公子的面前,问一问,是不是这家伙年少轻狂,自己请缨。
田和已然离去,阴蒙欲追上前去询问,可回头看了一眼司马熹,把他这个年轻儒士晾在一边,也有点不合时宜。
不管如何,他也是公子派来的人,自家人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阴蒙三两步走上前去,皱眉低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巨子孟胜不亲自前来?”
司马熹跟在阴蒙的身后缓步入城,见阴蒙发问,善意一笑,后回道:“在下司马熹,见过阁下。学宫近来事务繁忙,巨子难以脱身!”
阴蒙无奈摇头,如今这个状况,他不认也得认下了。
“汝师尊是何人?名声可还响亮?可著有名篇?”
司马熹摇头,如实答道:“司马熹只出过两次远门,一次去中山,一次便是到学宫。来学宫之前,不曾有圣贤教导,也不曾拜师!”
阴蒙长出一口气,死马当作活马医道:“稍许,若是齐相还肯接见,为权宜行事,你就说是巨子孟胜的亲传弟子,乃墨者八十一人中其一。或可说是秦非门生,你可知晓?”
司马熹端手而行,闻听此言突然停下了脚步。
稚气未褪的脸上,充满疑问。司马熹似有几分无知道:“恕在下不敬,司马熹不知为何要假借二位之名?”
阴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强按住心头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着牙语重心长道:“公子派来齐,是来相齐国借粮的。齐相田和崇尚名士,你年纪轻轻既无可堪比先圣经典的著书,又无天下名士的名声,若不借圣贤之名,势必要被齐相轻看,若齐相不悦,粮草之事有所纰漏可是要坏了公子的复国大业!两相权衡,孰重孰轻?”
司马熹沉默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
阴蒙见其还在犹豫,语气稍重道:“放下你那无谓的书生傲气,坏此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阴蒙说完,加快脚步追田和而去。
“国相大人!国相大人!”阴蒙追在前,想叫住田和。
田和心中有怨气,田和虽不悦公子羽派一个孩子来和他交涉,但大事在前,田和还是给了阴蒙一个机会。
田和没有回头,只是缓了缓脚步。
阴蒙见势前追,吞了吞口水,缓了缓气息,道:“国相大人,公子并非怠慢之意,此人虽不是孟胜,但名声也不在孟胜之下,九霄学宫中,名声更是大得无以复加!”
田和皱了皱眉头,半信半疑道:“他是何人?竟有如此之名声?”
阴蒙献媚一笑,后道:“此人乃是司马熹,乃……”
阴蒙话还没有说完,田和就抬手打断了。
“司马熹?不曾听过!横一竖子,岂能于我相谋?若是布衣,又何来于我相谈的资格?中山公子本就一亡国公子,见我田和,竟还敢如此托大?你家公子是否有意戏弄于我?”田和怒道。
君侯相交,最计较的便是这些以礼相待。
看似小事,但很容易被人视为奇耻大辱。
秦王令赵王鼓瑟,惹得蔺相如以死相逼,可见君王对这相交的尊卑次序是何等之重视。
公子羽不能到访,田和可以理解,毕竟复国在即,公子羽不可能闲得无事跑来他齐国一游。
可好歹你也派一个像样一点的人物来,以表郑重啊!
田和是越想越气,真是恨不得一气之下,直接把聊城大门关上,让那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爬狗洞进来。
阴蒙一时间是汗如雨下,真不该如何是好。
硬着头皮,卖弄着笑脸道:“国相大人万万息怒啊!巨子孟胜在滕国或有急事,一时难以脱身,这才……”
田和扯着嘴角只是冷笑。
阴蒙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继续道:“恳请大人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谁的大局?是我齐国的大局,还是你中山的大局?”
“自然是……自然是我中山的!”
“这就对了!既然是你中山的大局,这与我何干?”
阴蒙闻言是心如死灰,田和的话如巨石砸下,狠狠将其砸落在地。
“恳请大人给我家公子一个机会吧!公子为了复国,费尽毕生心血,若是……若是……”阴蒙真是快哭出声来了,跪在地上苦苦恳求。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若是齐国粮草一事毁在他的手里,他就算是万死也无颜面对公子羽啊!
田和把头偏过一边傲然而立,理了理衣襟,冷漠道:“起来吧!看在你多年侍酒的份上,便容许他在城头与我一见!至于粮草之事,他便别开口了!”
阴蒙哪里还敢得尺进尺,听田和松口,连连道谢。
远处的司马熹将一切看在眼里,立于城下面无表情。
田和先登楼,阴蒙向司马熹走来。
阴蒙拍去衣角的尘土,见司马熹是面容冷漠,以为他是在瞧不起自己的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