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9章 请安(1 / 2)重生为乱世皇妃:素手繁华首页

“七殿下。”身后的苏锦,连同梳头的嬷嬷,愣了愣,忙给他请安。却被他挥了挥手,遣退下去。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了我们两个。

“你,到底是不愿意等我了。”他缓缓走到我的身边,叹息着低声说。他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明朗,此刻,清愁流溢,倒是平添了一份蛊惑。

我撇开脸去,不去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是的!夕塔不愿意再等下去!请殿下,也放手吧!”

他定定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我,没有恼怒,倒是,娓娓地笑了:“你穿着这身嫁衣,真漂亮!简直,跟我想象的一样!”

窗外,一丝风,和着淡淡的荷香送进来,吹在我的脸颊上,微微地清凉。花香清爽恬淡,肆意弥漫,似乎要在盛夏结束前,挥霍掉最后的优雅。

突然很想流泪。我的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这一刻,什么都不适合再说。

“殿下,奴婢,还要去前厅,向纹夫人辞行!”我微微仰起头,将眸子里溢出的湿润,狠狠咽了回去。

他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塞在我的手里。转身离去。

我看见,那是一个水晶做的沙漏。紫色的瓶体,漂亮的曲径,立在手里,银沙簌簌流动。看着,似乎比上次送我的那个,还要精致几分。

“这,是用来计算时辰的东西。”

“你应该明白,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时间。”

言犹在耳。

他曾说,“时间,真是再好没有的东西了”。

或许,这一次,我可以用它来遗忘。

他离开之后,苏锦进来提醒我:“差不多了,便过去吧!纹夫人正等着呢!”

我弯起嘴角,勉强冲她笑了笑。

一路匆匆。

此时的稼轩里,比着平时,倒似更安静了一些。

殿外,意外地,竟有宫中内侍出来接应。

“一会儿小心着点,万岁爷今儿恰巧来探望老夫人!”他在我的耳边,低低地说。

我唬了一跳:“要不,夕塔还是换个时间,再过来辞别夫人。”

“那倒不必,刚刚纹夫人已然同陛下说了,待会儿,你给陛下磕个头便是!”他微微笑着,絮絮地安抚:“这大喜的日子,可别误了你的时辰!”

不及多想,我只能,微微点头,跟着他一路向前,徐步穿过织锦铺陈的玉阶。

明堂之上,恭敬地请完安,我安静地跪着。

“前一段时间,宋统领向朕请旨赐婚。”过了一会儿,皇帝优雅地端起手边的茶盏,闲闲地开口:“知道是你,起初,朕也很是犹豫。”

以今时今日宋连成的地位,我嫁给他,确是高攀了。皇帝犹豫也是正常。我只将脑袋压得低低的,等着他的下文。

“后来,见他也是极为诚恳,而你,在宫女之中,也是极出挑的。朕想着,能够成全了你们这一桩姻缘,也是美事!”

很久,他没有再出声。

我思忖着,恭敬地叩了个头:“奴婢,谢皇上成全!”

“你,抬起头来!”他忽然淡淡地命令。

我只得慢慢抬起头。

只是,我这一抬头,皇帝突然愣在了那里,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着,茶水溢出了一些,落在他明黄龙袍的袖口,腾腾冒着热气。他却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恍若未觉。

他的嘴巴微微翕动着,很久之后,眼圈微红,吐出了两个字:“如意,朕。”

如意?曾经尊贵的端静郡主。这,已经是皇帝第二次在我面前,唤出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换不来一份释然,对着这个端静郡主,当年的皇帝又该是怎样的深情?我只是不知。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冷然,“宋统领,是我天朝最年轻的御林军统领,前途自不可限量。你能嫁过去,可要好好惜福!”随即,又吩咐人赏了玉如意、镯子等物件下来,仿佛刚刚那一幕从来不曾出现过。

纹夫人那里,自然也有一番叮咛与赏赐。

拜谢之后,安静告退。

我在跨出花厅的刹那,听到皇帝的叹息,“或许,这样做,才是对你最好!”轻轻浅浅的,似恋人间的低语,温柔到了极致。

回到屋子,久候的嬷嬷,忙帮我盖上喜帕,一手搀扶了出去。

跨出门口的那一刻,恰有风自廊中徐徐吹过,带着皇宫里熟悉的淡淡熏香。喜帕被风拂起的瞬间,我微微垂眸,目光流转。屋子的拐角处,闪过一抹素淡的背影,很快消失。

他,怕是还不能放下吧!

狠狠咬紧了唇,将就快溢出的泪水生生吞下。喜乐骤起,我钻进喜轿,不再回望任帛人一眼!从这一刻起,我知道,自己,再不可以肆意。而,过往种种,大约,很快都会忘记的吧!

其实,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所嫁的夫婿,年纪轻轻,便已是卓有功勋,更可贵,他并非出身高门大户,所有军功,俱是自己一一以性命博取。这般的人物!以他如今的身份建树,便是娶个公卿的女儿,亦是配得的。我帛夕塔,如今只是个宫女,却能嫁给这样的人,只怕,还不知,要羡煞宫中多少女子。

一应繁重的礼仪过后,已是夜里掌灯时分。因是皇帝亲自赐婚,此番前来道贺的人自不在少数朝中同僚,京中望族,甚至亲王公卿。饶是,御赐的宋府极大,此刻,亦似乎不堪拥挤。前院酒宴的喧哗声隐隐传来,煞是热闹。

四下里一片安静。被折腾了整整一天,全身如散了架一般疼痛。我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等到,实在耐不住,便挑起喜帕一角,打量这个屋子。屋子很宽敞,满目都是耀目的红色,红色的喜帐,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喜字。

满屋子的红纱粉幔,映衬的,却只有我自己的影子。心底,陡然沉静而空荡。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将手攥紧了,紧紧捂着胸口,似乎找不到一丝温热。那一丝,水晶的沁凉,便狠狠硌着掌心。

我涩笑,放不下的,又岂止一个他?

自榻上坐起身,不顾喜婆的劝阻,将喜帕掀起一角,搭在盘起的发髻上。我缓缓走至屋角的箱笼边上,抬手打开箱笼,闭了眼,将手中物件轻轻放了进去。

回到榻旁,端身坐好。

我这里刚将喜帕整理好,连城便已进来了。

我听到,他低低吩咐喜婆退下,然后,一步步,缓缓向我走来。他的脚步声轻轻浅浅的,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无比清晰。心思,不由得一下子揪紧,我拿手狠狠攥住掌心的一处衣角,颔首,便能听到胸腔里,急促的跳动。原来,再怎样熟悉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也是紧张的。

他在我的面前站定,低低地笑:“今日事忙,累夕塔久候了!”

我张了张嘴巴,却徒劳地发现,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而,“夫君”两字,更是就此哽在喉咙里,顶得那里闷闷地难受。

不出一丝声音,我只好站起身,默然福了福。

连城笑笑,走过来,将我按坐回去,挨着我身边坐下,拉过我的一只手:“你我之间,实在不必如此拘礼,便如从前一般,唤一声连城便好!”他的声音自是清朗如昔,握住我的手掌,厚实而温热。

我不由得放松了。

“自小,我便喜欢你,那天,听到你说,愿意嫁我,我实实兴奋了数日。旁人,只道我这个统领如帛了得,只有我自己清楚,自己除了一身武力,别无长处。夕塔,你那样知书达礼,嫁给我,到底是委屈了一些!”

他絮絮地说着,缓缓抬手,捏住了喜帕的一角。刚刚平复下去的紧张与无措,再次汹涌而来,让我的呼吸,一下子,凝在了胸口。

我的眼睛,死死盯住,红色边角外的那只大手。看着那只手,一点点,缓缓地,将喜帕撩上去。

就在我闭眼的那一瞬间,外间,突兀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连城缓缓放下手,漫漫的艳红,再次将我的视线遮了个严实。

来人低低地对着连城说了些什么,我无法听清。连城再进来的时候,匆匆换下一身的喜袍,冲我抱歉地开口:“军中有急事,夕塔,只怕我得出去片刻!”

“放心,很快,我便回来!”他冲着我,安抚一笑。

我甚至来不及问询什么,他已转身,急急离开洞房,徒留,脚步声渐去渐远。

我缓缓坐回榻上,心思亦随之渐渐回落。

第一次见到连城,是在两年前。

我于睡梦中瑟瑟战栗。

只记得,梦里,不见天光,我一个人蜷缩在地上。腹中,疼痛愈来愈烈,自咽喉一路火烧火燎地蜿蜒向下。不过片刻光景,及至腹部,已是一寸一寸直如裂开一般。冷汗,立时自脑门沁出。

睁开眼,便见到一张干净的少年的脸,十七八岁的光景,微微蹙着眉,眉眼倒是极清爽。

“夕塔,你终于醒了!”见我醒来,他极是高兴,雀跃着冲到门边,欢呼:“娘,夕塔醒过来了!”

他是谁?是我的什么人?我转眼看了看床榻周围,愣愣在心里思忖,却徒劳地发现,除了适才的那个梦,周遭的一切,甚至,前情后事,自己竟是一无所知。

是的,我一无所知。

或者说,我的人生,只是从那一个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