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没进六月份,若是盛夏时节,怕是更加难耐。
这些日子,我都不曾仔细照过镜子,不知变成了怎样一副模样。
就算别人一个一个离弃我,相爱的人也不能护着我。我总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
天色渐渐暗了,一个人也懒得点灯,径直走到里间开始宽衣解带。抬手抽掉绑头发的丝带,顺势把外衣脱掉,然后是中衣。
等不及扯开肚兜亵裤,缓缓滑入水中。
水气氤氲里,我微微垂首,让整个脸被水汽漫过。
捧起水,慢慢向着背后淋下去。背上的伤口上了药,已经结了痂,可是一经浸水,还是钻心地疼。忍不住轻声低呼。
正要继续动作扯掉身上碍事的衣物,突然一声轻咳入耳,我大吃一惊,急忙回头。我的老师自榻上翻身而起,带着淡淡的微笑正盯着我。
看这架势,他大概在这里已是等了很久,不知不觉睡着了,没想到此刻醒了,正碰上这样一幅香艳的场面。不过,还算他有良心,没有悄悄看着我都脱完了才咳嗽。
一手拿浴巾捂住胸口,一手接过桶边的外衣,我把衣服披回去,怒瞪他一眼:“请出去。”
他缓慢站起身来,不出去反而向我这边一步一步走来。我吓得急忙埋进水里。
伸手一把将我从水里捞起来,他侧头:“你这不是要勾引我吗?”声音低低的,带了一丝揶揄,不似往日的清冷平静,混着温热的水汽,莫名让人觉得窒息。
我紧了紧外衣,垂下头不去看,仍感觉到他迫人的目光。
他却笑了,像是很高兴,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的外衣已经湿透了,轻软的面料沾了水,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的线条已是相当明显。
我脸上一红,倒是很想说,我宁愿你吃了我,也不想被你这样暧昧不明地瞪着,看了看他的脸色,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伤怎么还没好?”他一手撩起我后背的衣服,侧过头去细细检查了一番,又问我:“是不是没上药?还是那药九弟没帮我带到?”
原来是他送的!这样的关心,有一瞬间突然想是不是不要反抗了。
但是我很快又清醒过来,赶紧推他:“上了,药早就上过了。”我没有说谎,只是那几天,一个人关在这屋子里,只好拿手够到后背,稀里糊涂涂了厚厚一层,也不知道有没有涂对地方。
他微笑,却不肯放开我,半天了然:“这药,你上得不好,是我大意了。”
我不肯说话,只是把头侧开不去看他。
他不高兴却也没有逼我,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色的盒子,打开,拿指头挑出了一些膏体。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片刻愣怔,只呆呆看着他动作。未及反应过来,肩头蓦地一凉,脖颈处外衣领口竟被揭开,他缓缓将衣服拉低,手指触到后背的伤处。
他的手指与我肌肤相触,刹那间,激得我身子一颤,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进脑内,双颊火辣辣地发烫。
耳中听到他低声笑谑:“怎么,害羞了?”
我霍然抬起头,却被他的目光灼烫,从脸颊到全身都有如火烧。
羞恼之下,急忙躲开他的手,手忙脚乱地想要拉起外衣。
他大笑,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我,突然一凛,伸手捉住我手腕:“别乱动,再动,我就不能保证还会接着做君子了!”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细细地帮我涂抹。
静谧的房中静得连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闻。
我全身绷得紧紧的,却是半点不敢再动弹。
他终于放开了手,将药盒搁在矮几上,转身便走,临走时突然回过头来,挑了一下嘴角:“以后,不要去招惹那个毒妇,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赶紧胡乱套上衣衫出了水桶,这下我不怕了,想到他刚刚的那一番轻薄,于是冷着脸:“先生放心,我命大得很,一时还死不了!”
他本来已经出了门,一收脚步又回来了。我只好往后退。他却不由分说几步上来,几乎算是凶狠地抓着我的双肩,满脸怒色:“自以为命大得很,就敢去招惹他?你以为你真的死不了?”
这个“他”,我知道自然是指允然。听得出,这次他是真的发怒了。
我也生了气,愤怒地张开嘴,一口咬在他的肩上。他微微皱眉却没有发怒推开我,反而一把抱紧,将我的头死死地按在他的胸口:“我再也不会放手了,再也不会了除非你死!”
“不,要死也死在我手里!”他又恨恨地说,眼圈渐渐发红。
转身的刹那,我听到他的心跳,竟然那样急!
夜里,歇在前殿的外间。我素来贪睡,以前,临渊和羡鱼总是十分照顾我,守夜早起几乎没我什么事。如今,她们不在,新来的小丫头总不叫人放心,我只有事事亲力亲为。
“母妃,母妃,临渊,临渊。”突然听到允烈的哭喊,我立即惊醒了。
几步绕过屏风进入里间,发现允烈正惊惧地瞪着一双大眼睛,蜷着的双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一头的冷汗。
见我进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拉着不放,直勒得我手腕发麻。
好不容易抽出手来,我起身绞了个湿帕子帮他擦脸,捋顺他的头发:“殿下,做恶梦了么?”自淑妃娘娘死了之后,这个孩子就一直休息不好,原本帅气的脸庞憔悴得让人心疼。
“夕塔,我又梦到我母妃了,还有临渊,她一头的鲜血。”他按下我的手,声音低低的:“这个宫里,没娘的孩子最是遭人欺,若是我母妃还在,那些人必不敢那样为难你们。”说着,竟然呜咽地哭出了声。
“好了,不说了,奴婢这几天刚刚才好,殿下又来招惹我。”我轻抚着他的后背,眼睛里也是涩涩的。
“我贵为皇子,却连自己的婢女都保护不了。若是有一天,那个女人再为难你。”
“殿下,这不是你的错。”我的眼泪缓缓坠落,颗颗砸在他的手背上:“真的不是你的错。”很快哽咽起来。
“你哭什么?”允烈接过我手里的帕子,在我脸上胡乱地抹了一通,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定定看着我:“夕塔,你是不是喜欢我七哥?”目光干净得像是最清透的泉水,让人不忍心在他面前撒谎。
我跟允烈的事,没想到,这个孩子已经看出来了。
心里顿时一慌,我急忙避开他探询的目光,失口否认:“没有,有七王妃那样的主子在,奴婢怎么敢去招惹他?”
“夕塔,你不要去喜欢他,不要弄得跟羡鱼一样!你没有临渊那样的好姐姐,愿意舍命护着你!”见我否认,允烈像是突然松了口气,缓缓捉住了我的手:“我也会长大的,你千万要等着我!”
“夕塔,我只有你了。”他又说。手心的温热一点一点传来,却让我瞬间惶恐得不知所措。
不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这样单纯的孩子,我怎么配?
新的侍女已经过来了,却没有跟我住到一起,而是被分到了别处。偌大的房间依然只有我一个人。
院子里的姑姑见我回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满脸堆笑:“这下好了,我就说,原该姑娘你这样的人品,才该得那般的福气!”
我立即愣怔当场,下意识地问:“姑姑这话怎么讲?”连忙将她让进房间,给她安坐沏茶去。
她倒一把拉住我,笑得更加谄媚:“这可使不得,怎么敢劳驾姑娘,您现在可是主子心尖上的人物呢!”
我听得更加一头雾水,放软了声音,上前一步给她请罪:“姑姑,奴婢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姑姑明示,这劳驾不劳驾的,奴婢可不敢当!”
那个姑姑赶紧拉起我来,轻声一叹:“听姑娘说话,就知道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原该有这样的造化!”我脸色越来越差,几乎要哭着求她,这些话到底从帛说起?
她愣愣瞧了我好久,犹豫地开口:“上午,太子殿下向皇上请旨,想要册封姑娘为侧妃,这才半天的功夫,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就等着圣旨下了。”
我茫然盯着她不停开合的嘴巴,惊讶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一个字蹦进我的耳朵,都像是九天里临空劈来的惊雷。
“姑娘。”大概注意到了我的不正常,姑姑警觉地住了口,一手扶住我,连忙问:“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
我勉强扯起一个笑脸,全身脱力地直往下坠,一下子瘫软在地上。那个笑容未及收起,眼泪已是大颗大颗地直往下落。
“姑娘。”姑姑见我突然这样,也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是怎么了?”
想了想,她又喃喃自语:“难道是喜极而泣,高兴坏了?”
我再也撑不下去,伏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