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彩凤端着粥碗不吃了,上上下下打量秦凝:“你说的,真的假的?”
“真的。照顾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子。这女孩子刚没有了娘,白天晚上都得带着,但包你吃包你住,给你三十五块钱一个月。”
周彩凤顿了顿,马上站起来:“……走啊!我跟你走!这么好的事,我还能到上海滩看看,哎呀,赶紧走!”
所以,秦凝在回沪上的时候,车子后头坐了郭军义和女儿项美兰,还有周彩凤。
成屹峰坚持要开车,秦凝只好谎称成屹峰特意开车从沪上来接的,乖乖的坐在了车子副驾驶位上。
周彩凤已经知道郭军义家的事了,她只字没提项月英的事,只在见到郭军义父女的时候,一把从郭军义手里抱过项美兰,很是夸张的逗孩子:“哎呀,小妹妹,我认识你的哦!我来猜猜你叫啥,好不好?”
项美兰毕竟还小,不大能理解母亲去世的意义,她在大家庭里长大,本来就不是时时在母亲身边的,有时候跟着舅舅舅妈,有时候是跟着阿姨姨父,或者爷爷奶奶,所以这几天,她除了隔一会儿吵着要妈妈以为,别的倒还好。
这会儿周彩凤笑得和蔼可亲的,项美兰倒也不怕生,笑了起来:“好。”
“那我猜了啊,你叫……小兔子!”
“不是。”
“你叫……小燕子!”
“嘻嘻,不是!”
“你叫……小妹妹!”
“呵呵呵,嘻嘻嘻,不是。孃孃你再猜呀!”
无比幼稚的对话,孩子却很喜欢,两个人很快亲近起来,也冲淡了郭军义那无比悲伤的情绪。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突然发生的事,秦凝不得不调整暑假带孩子们回东北的计划,因为不可能让项美兰才来沪上几天,就跟着秦凝一家再去东北那么老远,这对孩子的心理愈合不好。
秦凝让成屹峰打电话给哈市的成有川说明了情况,她自己则写信给在大连照顾成屹萍月子的任阿山,告诉任阿山关于任贵均的近况,也说了一下项美兰的事。
任阿山很快就回了信,信中说:
“多亏得你们在外公身边,外公才没什么大碍,也多亏得你们给屹萍让了个何大姐,把屹萍照顾得很好。现在家里有个简阿姨能顶顶,又正是夏季,节约领卖不卖也无所谓,那我把屹萍安顿好了,我过来沪上吧,也该看看你们外公,我也实在想我的两个乖孙女儿。”
这样便最好了。
秦凝给自己住的那间公寓添了张床,等任阿山来了好住,又把给孩子当教室那个公寓也添了好些家具,给周彩凤和项美兰住下来。
周彩凤打心底里同情项美兰这么小就没有了娘,如今她跟家里决裂了,倒是自然而然的把全部身心放到了孩子身上,孩子很快就依赖上了她,并没有再吵着要娘了。
这是一个良好的过渡,所以项美兰在来沪上的第二天,就开始跟着果果朵朵上课了。
郭军义陪着项美兰住了三天,就很放心的回去了,临走时和秦凝成屹峰说:
“真想不到,你们孩子这么小,就懂那么多东西,我也从来没想过,教小孩子还有那么多花样,我可开了眼界了。我回去好好赚钱,给孩子付学费,你们孩子学什么,我家兰兰就学什么,需要用钱的,你们跟我说,我就是把我自己卖了,我也愿意。”
成屹峰拍拍他肩,表示知道了。
秦凝嘱咐他说:
“赚钱的法子多了,你先把教编织工的事做好就是了,学费什么的,我会在你工钱里扣就是,管够的。
你想来看孩子了,就跟我契爹那儿提前说,他们那边有车来就捎上你。等明年我契爹的针织厂开出来了,你就是老师傅,时不时回去看看就是了,你就可以来沪上和兰兰在一起了。回去了,好好的保重自己,别让四表姐在地下还担心你。”
“哎!表妹,我……我知道了,我也都记下了,实在太谢谢你们了。”
日子,便更加忙碌、却也更加热闹的过下去了。
转眼,又是一年。
一九七九年的秋末,临近沪上南京路的一条街道里,鞭炮毕啵连连,热闹得很多人都来围观。
成屹峰爬在一个高高的梯子上,手里扶着个匾额,转头望着底下的秦凝,问着:“这样可以吗?”
“左边一点……好了,可以了,下来吧。”
成屹峰把匾额挂好,爬下梯子,和秦凝一起仰头看着匾额,“沪上家具调剂中心”几个字苍劲有力,十分不凡。
成屹峰“啧”了一声,小声说:“哎,老婆,你说,齐副院长写这个东西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咱们不过一个收旧家具的,还请书法家题字,啧啧啧!”
秦凝摊手,笑:“呵呵,可是齐副院长自己要给我们题的,我有什么办法!收旧家具的怎么了?万一收出个集团企业来呢,谁知道呢!”
一旁,郭军义正从一辆卡车上奔过来,满头大汗的说:“表妹,又有一车家具来,快没地方放了,那我打电话让赵主任的运输队来运回去?”
秦凝挥着手:“行行,反正这些事情我都跟你说过了,你看着办就是了,另外,你跟赵主任说,开家具厂的事,可以开始动手了。”
“哎!”郭军义答应一声,又跑开了。
成屹峰摸着下巴,叹气:
“哎呀,我觉得,最忙的,恐怕就是你契爹了,既要忙着四处去指导人家怎么开展分田到户的事,又要到县里省里做报告,还要照顾一个服装厂,一个针织厂,一个运输队,一个农机站,现在再加一个家具厂,他能行吗?”
秦凝再摊手:
“他喜欢,我有什么办法?赵进明同志现在一心要当劳动模范,一心要带领大家致富,只能这么忙了!反正我都教他了,要培养好经理人,要懂得授权,这样才能轻松的赚钱,就看他学不学得会了。走吧,陈远程那边还等着我们去喝满月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