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以舟单独将言萝约出来的那天,正好和路今父亲那个案子开庭审理是同一天。
开庭前几个小时,路今还打电话给言萝,问她要不要来旁听。
言萝迟疑了片刻。
法院是个非常庄严神圣的地方,对于言萝这种向来奉行“以暴制暴”原则、对法律没什么敬畏之心的人来说,她跟这种地方天生犯冲。
但迟疑也仅仅是迟疑了短短的片刻而已。
对于他人发自善意的邀请,言萝素来是很少拒绝的。
“好。”言萝一面不怎么熟练地查从申城去帝都的车票,一面顺口问道,“几点开庭?我不知道我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电话那头的路今轻轻笑了一声。
陪伴了他整整一个多月的焦虑,仿佛随着言萝的这一声“好”而烟消云散了。
“……算了。”路今轻轻按了按鼻梁,“有好消息我再告诉你。”
“嗯,好吧。”
帝都。
路今挂了电话,正对上带教律师赵华的目光。
“李小姐?”赵华的语气略八卦。
或许是因为赵律师接下了路检的案子,尽职尽责地查阅案卷、积极联络公检法的各位承办人沟通案件情况,冲破了路今心头的防线,这短短一两个月以来,师徒俩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话,倒比过去一两年的实习期显得亲密了许多。
路今唇边漾起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清浅笑意,微微颔首。
赵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取笑道:“果然还是李小姐有本事,我说一百遍,还不如李小姐一句话。”
因为神经绷得太紧,路今这一个多月都没好好睡过觉,眼下挂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在给言萝打电话之前,他就跟强迫症似的,检查了十几遍提前准备的庭审材料,反复跟赵华确认过很多次细节问题,越临近开庭他就越是焦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状态不对,赵华原本还担心他上庭后发挥失误。
还好,现在人总算正常了。
至少会笑了。
“刚得到消息,今天可能会当庭宣判。”赵华只说了一句话,又成功地令路今紧张起来了,他感受到手掌下绷紧的肌肉,有些好笑,宽慰道,“如果当庭宣判无罪,你父亲就能当庭释放,这是好事,紧张什么?”
比起赵华的游刃有余,路今毕竟年轻资历浅,再加上自己是局内人,难免不会去揣测另一种可能。
万一判决有罪呢?
“我们熬夜阅了这么多次卷,你还没信心?”
路今僵着脸回答:“有人跟我说,案子能移送到法院起诉,那肯定事出有因。”
“通常情况下是这样没错,但总有例外的。怎么,你不相信,你父亲是这个‘例外’吗?”
路今沉默了很久,问了一句废话:“能有多少把握?”
赵华收敛了笑意,郑重告诫:“你是一个律师,不应该问这种话。”
问案子赢面有多大,是律师行业的大忌。
根据律师法的规定,律师不能作出案子能够胜诉的承诺,因为所有的案子,直到判决之前都会存在变数,而很多变数是无法预判的,甚至可能决定案子的胜败。
不承诺诉讼一定能赢,是每一位律师的基本职业素养。
而同样的,作为律师,路今也不应该询问另一名律师案件有多少把握能赢。
僵持间,公诉人过来了,商量认罪认罚的可能性。
赵华一口回绝。
打发走公诉人,赵华倒笑了起来,“这个案子,可能会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