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宽忍不住开口问道:“城外塬下,正有东贼无算。大行台此时。。。做甚发笑?”
裴果“哦”了一声,如梦初醒。稍一沉吟,便淡淡笑着,朗声说道:“昔年六镇乱时,我兄弟父子尽教贼酋卫可孤围困于怀朔城中,孤军无援。当年情景,迄今历历在目。不想匆匆二十余载过去,如今又遭围城时,城下之人,却是当初同为城中一员的高欢。此情此景,嘿嘿,岂不叫我啼笑皆非?”
“原来如此。”一旁柳虬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随口问道:“卫可孤的威名,我倒是也有听过。却不知当年那一番围城,结果如何?”
“这还用问?”早是有人哄笑起来:“大行台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么?而那卫可孤,只怕坟头草都已枯了多少茬了罢?”
他几个声响甚大,说的又是许多年前六镇那一番惊心往事,岂不引人好奇?一时间城城下,人人都作侧耳倾听。
裴果遐思悠悠,片刻过去,却作了轻轻摇头:“结果么。。。怀朔城破,我等俱为阶下囚也!”
四下里一阵大哗,料不得英雄无敌的大行台居然说出这般丧气话来,再一看塬下耀武扬威的东军时,更是个个色变:此情此状,这玉璧城。。。不就是当初的怀朔城么?
裴果直如未察,自顾自继续:“其实当初一役,贼势虽猖,我等杳然无惧。怀朔城头,我一箭穿云,两百步外伤了卫可孤,直教他五万大军一发退逃!”
哗!城城下又是一片哗然,只是这一遭,大伙儿却是打心底觉着提气---裴果治军为人,向来宽厚又不失严谨,军中咸服。他既这般说,自然不假。
韦标适时跳将出来,声音大得没谱:“好教大家伙得知,那卫可孤横行六镇,一时赫赫,可到得最后,正是教大行台亲手刺于马下!”
轰!一整座玉璧城开了锅,纷纷议论间,人人都在遐想裴果当年的英姿。
又是柳虬,不失时机,再行发问:“既如此,怀朔为何还是城破?”
裴果一肃脸色,戟指城下:“这便是拜城下高贼所赐了!”当下一番雄辞,把高欢“背弃同袍,杀主求生”的丑恶旧事一发翻了出来。
不消说,这里头总有减斤缺两,也不乏添油加醋,总而言之,裴果直把高欢骂个狗血淋头。一个“器识庸下,罕闻礼义,不忠不信,专挟奸回”的贪虐形象,跃然纸。
于是城城下,人人皆作义愤填膺,遥望塬下高欢的大纛时,恨得牙关也作痒痒。
当是时,裴果豁然提气,高声叫道:“这般无耻之徒,也敢来我玉璧城下逞威。河东的儿郎们,你等可会服气?”
“不服气!绝不服气!”峨眉塬,吼声胜雷。
“我也不服气!”娇咤声里,宇文英赫然现身城,云鬓如雾,俏脸生辉:“河东的儿郎们,你等个个认识我。今我宇文英在此,誓与我家裴郎,与此玉璧城,共存亡!”
“誓与大行台,与此玉璧城,共存亡!”群情鼎沸,已臻极致。吼叫声震动四野,自高耸的峨眉塬再往云霄直冲,天也要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