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府被人闹了这么一出回去的路上马车还没走出去半里明琳已哭湿了三张手帕。
明琅来时同她一趟车,回来自然也是一辆。如今她这边安慰地口干舌燥头昏脑热可明琳倒是一点不累,大有一副哭倒长城的架势。
明琅觉得自己大概将这一辈子安慰人的话都说了个遍了于是也不再管她任由她一个人声势凄惨去好了,自己掀开马车窗幔,就着耳边明琳的哭号目光在青石板整齐铺就的长安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如今正是夕阳将垂未垂之时暮色将合未合之际,正是长安街最热闹的时候。
长安街是上京最宽阔平整的主城道。上京有头面的酒楼客栈青楼楚馆都沿着长安街宽宽的街道一字排开。
如今正是晚饭前夕和光楼的厨子一向爱用滚油呛出五香大料的香味儿来,如今整个街道上飘荡的都是花椒的咸鲜香气。
各家门前的大红灯笼在夕阳里次第亮起虽没上京夜景里的璀璨耀眼如今沐在这鸭蛋黄似的夕阳里反倒多了一股人世恍惚的温和疏离感。
此情此景,明琅忽而没来由的觉得浑身疲软起来。
她没来由的想到那个人。
那个她恨的、恼的、想要放弃却偏偏生生世世纠缠的爱人。
那大约也是个这般温和的傍晚空气里是农人焚烧秸秆后留下的干燥烟气。
那时她才嫁给他不久。她刚刚沐浴完在王府院子里披头散发地仰躺在一株桂树下赤脚假寐。
不知何时,杨潜来到了她身侧坐下随手拿了帕子都在她头上,自顾自地给她擦起头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等她一头乌云似的青丝好不容易七分干后他的指尖袖口早已染上了桂子皂角的气息。
“阿琅从前可取了小字?”
“小字?好麻烦从前在家祖母母亲都直接叫我阿琅如此想来倒不曾起过小字。”
杨潜的手法太过温柔,明琅在他的怀里几欲昏睡,听了他的疑问也不认真,只迷糊回答。
“那正好。”
“晖。这个字便很好。阿琅,以后你的小字便是单字一个晖字如何?”
“单名一个晖?”
“单名一个晖。”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取这个字呢?
明琅正想着,忽是一阵朔风刮过,冷不防地直直撞入她的肺腑,惹得她一阵猛烈咳嗽。
晃晃悠悠的马车终于在秦府大门停下之后,明琅仍没想明白那个困扰了她太久的问题。
明琅同顶着一双红肿眼眸的明琳一同下了车后,才发觉秦家众人似乎气氛不对。
明琼这一趟被老夫人拉上同一辆马车,走在前面。待明琅下车之后,明琼早就下了车同藕白两个人立在门口等她了。
明琳本就心里有气,此时哭了一路正是狼狈非常。一下车,也不同旁人打招呼,带着沉碧低着头一股脑地往疏影院里钻。
明琅见明琼这般笑盈盈的,便知她不曾生气。明琅上前挽着她,亲昵地附耳道,“我还以为你因着我在张家替琳姐出头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