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号实验体把手放在那个遮掩住头部的头盔上的时候,伤口处因为失血而缓慢凝固成滴的血珠终于掉了下去,在暗红色的血迹中生生砸出了一个小小的涟漪。破碎的平面就像是在一号实验体手下碎裂开的面罩一样,被打破的还能够回归平静吗?
许文博也在问自己,当从一号实验体的眼睛中终于看到了被反射出的那个始终藏在红色密封服里的身影的时候。不但一号实验体有着一张和杜炘一模一样的脸,现在倒在地上的这个许博士,也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细长眼睛和挺拔的鼻梁,只是此时原本红润的嘴唇因为大量的失血而显得有些悲惨的暗淡。
原来,自己对于这个故事,对于和杜炘的纠葛要比自己知道的更早,更深。一号实验体和许博士到底有什么关系?和杜炘还有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你快死了,要我,救吗?”一号实验体单膝跪地,姿势虔诚但确实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破碎了的面罩下的人,话语中平静的仿佛不带任何正或者是负的情感,却又似乎隐藏了一些什么。“如果你开口,我是无法拒绝的。你应该生活在那个罩子下面,外面的世界对于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现在看来,你说的对。”
“难得,难得……你终于学会了幽默感,我很开心。”被拉长的呼吸声因为胸口破开的洞而格外的沉重,明明是个快要死了的人,却偏偏要说自己开心,许博士又在开心什么?心里面明明这样的腹诽着,可是自己每天都能从镜子中看到的五官上,许文博却知道此刻许博士脸上轻微翘起来的嘴角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的表情。为什么?因为眼前这个间接造成了你的受伤的人学会了讽刺你吗?
“我给了你很多……很多,你并不需要的东西,但是至少这个……人要是有了幽默感,开心的过日子总比,总比丧气的过日子要,要好!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这个是我最亲的人教给我的唯一的道理,不会错的。我想,通过你,你能带着,带着它走很远。”挣扎着说了一大段断断续续的话似乎带走了许博士所剩无几的生气,一声比一声更长更艰难的喘息和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越发缓慢跳动的心脏,就算不用那些专业的医学知识去判断,许文博也知道这个和自己有着同样脸的人,所剩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与许文博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个人,一号实验体伸手轻轻用食指点在许博士惨白的像被做出来的人偶一样的脖子上,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你不应该再说话了。我离开后,你门里的那些同事想来会救你的。你做的事情自己清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个能够轻松干掉二十几个持枪士兵的人,动作快的飞起来,却在说要走的情况下被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抓住了裤脚,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别走!”许博士并没有说出这个自己知道但是一号实验体却还迷茫的答案,似乎对于自己竟然被抓住了这件事情一号实验体有着前所未有的疑惑,这点儿意外的疑惑让它看向许博士的眼睛难得的不那么的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别走!”从下往上望的角度中,一号实验体高大又俊美,许博士的眼神中带着单纯的欣赏,这是自己的作品啊!“他们估计在开第一枪的时候就吓傻掉了。我也不想再回到壳子里去。我出来的时候把安全系统锁住了,大概还有个十五分钟左右下边才会发现这里的情况。凭你的能力,五分钟应该足够你消失在雷达之外了。所以,能不能再多陪我一下!这是命令!”
尽管眉头皱的紧,一号实验体确实没有再往前走一步。这点让刚刚说话急了而越发只剩下拉长的喘息声的许博士不由得在死气弥漫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微笑。就像是开在黎明前的昙花,一现即过,又像是盛夏的蝉,最响亮的叫声就是在死亡前。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以为,你不会问这些你并不关心的问题。”许博士的手并没有松开,但是眼神已经无法固定在一号实验体的身上,尽管模糊的视线让眼前的身影虚空,可是这个自己亲手造就的作品早就被刻在了骨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