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用餐了。”
一连数日,端进顾渊房中的饭菜几乎都被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水米不进几日后,终于虚弱的病倒在了床上,病倒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船,还没靠岸吗?”
今日顾渊已经躺在床上不下地四天了,顺着撑开的小天窗朝外往,抻着袖子擦亮了窗子上的木框,遥望着一望无际的海岸线,金黄的海岸线上有一排水鸟振翅飞过,朝着东方圆硕的太阳飞去。
又是日出了。于是在床沿上用汤匙浅浅的刻上了一道印子。
加上原本刻上的印子,共计十四道,从荆州上船后就再没停船过,这十四道印子就是十四天。
十四天没有停船卸货,证明着什么,顾渊心里一清二楚。
其实原本在万州还有一次下船的机会,西堂主却死活不准他下去,只道养伤要紧,强行锁在了房间里,由小扇看着。小扇哪里看得住他,却阴险的用了迷药,一觉叫自己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早早过了万州了,所以他睡着的时候看见的是大海,醒来的时候看见的还是大海。
随后就病倒了,这一病一蹶不振,已经快十四天了,却不见病情好转,身体日渐瘦弱,茶饭不思只盯着小天窗外发呆,见人也不说话。前几日好歹还下地溜达溜达吹吹甲板上的风,四日前忽然中了邪一样倒地不起,随后再也没站起来。
除了小扇每日例行来送饭送药,换药包扎,几乎全是在门外看着的眼线,顾渊觉得他们都不如一闪而过的水鸟有人气儿。
一连半月,都是小扇伺候顾渊的饮食起居,其实原本顾渊不想任何人伺候,但奈何那夜小扇在门口差点被几个男人强暴,顾渊才招她进来服侍自己穿衣吃饭,至少给她个活路。于是这段日子若说真的有个身边的人,那就是小扇了。实在无聊的时候,也拉着小扇说几句话,甚至还喝了酒,三杯下肚,不胜酒力的顾渊就醉倒在床上拉着小扇的手说了许多的话,从继承忆江南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像是见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的诉说。
一来二去二人熟络起来,能走进顾渊身边的,也只有小扇了。
“公公,喝药了。”小丫鬟小扇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顾渊依旧像每天一样坐在床边望着小天窗发呆。
小扇颦眉,哭哭啼啼的为顾渊盛了碗药,又为其盛了碗瘦肉粥。
“公公,趁着喝药把饭也吃了吧,否则身子就完了。”小扇一边抹泪一边将饭碗捧在顾渊的身前。
顾渊望着外面没回头,什么话都没说,似乎是犯了癔症一样,时而咧着嘴笑了笑,看上去十分诡异。
“公公,吃了饭才能养好身子,养好了身子才能办大事。”小扇将饭碗又举高了一点,盯着顾渊的眼神里带着许多的戚伤。
“你说的对,即便是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先宣布失败。”顾渊轻声言毕,转过身来接过小扇手里的瘦肉粥,又接过汤匙,先是小口小口的喝粥,但是太饿了,不大会就狼吞虎咽起来。
“小扇,还有吗?”顾渊吃过一碗后,将空碗递给了小扇又讨了一碗。
“有有有!”小扇欣喜的接过空碗,为顾渊又盛了一碗,看顾渊总算是进了食,放下心来,默默的站在一边为顾渊剥鸡蛋。
顾渊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后,气色也好看了不少,小扇见状忙又将药递了过来。
“胳膊好很多了,公公将药按时喝了胳膊好的更快了……你放心,这药是我一个人看着煎的。”小扇捏了捏手指,没多说。
顾渊明白小扇的意思,自己更是知道现处环境的水深火热,他与西堂主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其余大家都心知肚明。
顾渊望了小扇一眼,淡笑道“谢谢。”
小扇吞了口唾沫,瞬间脸红。
顾渊喝下了药,又望向了小扇。
“下一站到了哪了?”
“回禀公公,到了泸州了。”
泸州。泸州是最关键的地点,从泸州开始要有两个分支,一路朝向吐蕃,一路朝向吐谷浑,这个站点若是不能逆转局势,接下来就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这一站至关重要。
“小扇。”
“是!”
“扶我起来,我去走走。”
“是!”
……
甲板上的西堂主正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喝茶,有眼线来报了顾渊的情况,小声低语了一阵后离去。
西堂主饮茶冷嗤,自言自语“就知他要受不住,跟我玩这手?”
片刻就见顾渊被小扇搀扶着缓缓行了过来。
“苏公公这是要去哪啊?身体不恙了?”西堂主起身望着小扇狠狠道“狗奴才,竟敢叫苏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