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元舒展了眉头,却没有接话。
他知道冯姨娘的用意。
照理说他一个五品知州,能和恒王府结上亲家,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庶子,这门亲事也该算他高攀。
那恒宁王的三公子他见过几面,也确实是个青年才俊,这样的人做女婿,他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他想到了自己的表侄子。
谢濯和沈姗之间的情愫他这个做爹的哪会看不出来?原本是不愿见女儿过早涉及情爱,才有意相阻。然而现在看两人都懂得分寸,而谢濯又是个上进争气的,金榜题名指日可待。他本来就颇赏识这个侄子,女儿既属意,他自然乐得成全。
荣华富贵,不过用来锦上添花罢了。有是最好,没有也不强求。他活到这个岁数,若真要贪慕权贵,也不会只止步在一个青州知州上了。
“姗姐儿才出了母孝,年岁又不大,等过了明年再说。”
这些想法没必要对一个小妾说,于是他就用了一句话打发了过去。
冯姨娘伺候了沈天元十来年,他一言一行是个何等意思,她都看得一清二楚。这句话虽未明说,可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已。这个时候沈天元赶着去衙门,也不是说事的时候,她看出了他的心思,若再说些他不爱听的,只会弄巧成拙。
这半年里,她可没少在谢濯的事上做文章,可惜回回碰壁,半点好处没捞到,倒把自己给赔了进去,让沈天元给训斥了多回。追究起根源,自然少不了那总是和她对着干的沈家二姑娘,偏偏沈天元就是买小女儿的帐,只要沈嫣一开口,旁人就是说上一百句也都成了空话。
女儿家的亲事本就是用来为母家和兄弟铺路的。家里就两个姑娘,都生得貌美,岂能糟蹋在谢家这样的穷亲戚上!
沈姗是极好拿捏的,这门亲事按理是没什么阻碍,只要能嫁进恒王府,沈家就多了一门有权有势的亲戚,日后她的楠儿也能多一方助力。
这么两全其美的事儿,眼看着就要黄了,换做是谁也不甘心!
将沈天元送出门后,冯姨娘喊来了桂嬷嬷,钻进屋里叽叽咕咕地交待了一些事情。
沈嫣心事满满,这一夜睡得不尽人意。
等谢柔漪回了小静轩,她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的,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床,梳妆打扮后出门去了崇光堂。
沈天元早早去了衙门,崇光堂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洒扫下人在忙碌。
管事嬷嬷见二姑娘来,忙迎了上去堆笑问好。
沈嫣同那嬷嬷随意说了两句,就问起昨夜宴请的情形。
她自小性情开朗,娇憨可爱,嘴巴又甜,见着年长的都是嬷嬷婶婶叫得亲热。沈家里里外外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她来问话,那嬷嬷就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什么?爹爹还留了那人在家中作客?”
得知洛天佑就住在外院的客房里,沈嫣上翘的嘴角顿时垮了下来,气呼呼道:“爹爹虽好客,可也没见着这般款待过谁,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能得爹爹这般青睐!”
那嬷嬷道:“姑娘昨儿没来,可没见着这位大爷,那可真真的是个人物!”
“难不成还是三头六臂?”沈嫣状似随意一问,心里却道:我就是见过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人。
还人物呢,瘟神差不多!
“老奴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没见过这样俊的年轻人!”
这嬷嬷姓张,是沈家来青州就用上的。今年也有四十出头,孙子都在满地跑了,可现在谈起昨夜的贵客,竟是两眼冒光,像个怀春的年轻姑娘,仔细看脸上还漾着一点红晕。
沈嫣看着心底生寒,忍不住道:“嬷嬷,可不能以貌取人,长得好的未必就是好人!”
见二姑娘不是太高兴,张嬷嬷忙附和:“姑娘所言极是,这洛大爷俊是俊,可那张脸跟冰雕似的,一点都不随和。整个晚上也没见笑过一回。昨儿老爷高兴,把姨娘姑娘少爷都请出来见客。一顿饭下来,表姑娘可偷瞧了人好些回呢,我这老太婆都看出了门道,可这洛大爷愣是连个正眼都没回过一个。再说咱们大姑娘那等花容月貌,落在这位爷跟前也是跟石头一般,一眼没多看。”
沈嫣这才略略放心,可一转念就又变了。
这洛天佑单摆个冰块脸就惹得表妹芳心乱动,连家里的老嬷嬷都不能幸免。现在又得了父亲的信任,若是这厮真要使点坏心眼,只怕要搅得沈家永无宁日。
她才不信这人有那么闲,放着正经事不做来沈家作客,只怕还是奔着那块腰牌来的。
如今离八月中秋越来越近。刻不容缓,她得尽快想法子将这人打发走。
回到淑宁阁,没见着长姐的身影。
问过下人才知,冯姨娘早早就打发了人来将沈姗请去,说是要一起去恒王府给王妃和几位侧妃请安。沈姗本是不愿去的,但是怎奈冯姨娘说女眷往来都是为了男人官途顺通,为了爹爹,沈姗也推举不得,于是就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