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手断足仍可复原,斩首片身亦能回归,只有这里,只有心脏,只有摧毁这一核心,我们才能得以安息。”
“选择吧,即墨。”
光与影再次聚拢,为他们重新捏造出了人的伪装,但怪物始终都是怪物,哪怕他们再怎么文质彬彬、仪表堂堂也无法遮盖这一事实。
“继续进行两个不死非人间的厮杀,将这片土地上的文明彻底碾碎,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幸存者再次面对那天灾——还是说,找到真正的敌人,你的敌人,我的敌人,文明的敌人?”
人群在即墨的身后聚集,他们离得很远,却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信徒们念诵着经文,无信者用他们最卑微的方式敬仰着那光明的唯一。
在即墨的面前,则是那盲信的终点,弑神的伪神。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即墨迟疑了。
毫无疑问,他是暴怒的,在奥托选择登神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完完全全地列入了即墨的名单。
可他又是了解奥托的,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为了他的卡莲。
他们都是顽固而偏执的人,为了自私的目的,不管不顾地向着唯一的方向前进。
“崩坏”是针对文明的清理机,无论是从过去还是未来,那么这个文明的维度都会被摆上猎食者的餐桌,毁灭会蔓延到整个时间线,从起点到终点,将整个文明从根本上灭绝。
奥托不会这么做,这与他的目标完全相悖,偏执与疯狂让他可以付出一切去追寻那唯一的可能,哪怕所谓神明也会被这纯粹的坚持所吞噬,哪怕所谓恶魔也会被这单纯的欲望所折服。
这一点,即墨可以完全相信奥托。
也正是这一瞬间,他的迟疑成为了答桉。
伪神的形体泛起了涟漪,这是现实与虚数交错的波澜,也让他们在世界之间彻底隔绝。
寂静,太阳终于取回了它的光辉,铺在地上,惨白的一片。
空气似乎才开始流动,风重新刮了起来,拂过这完全毁灭的土地,卷起的是历史的残渣。
即墨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密密麻麻,扎在身上。
他终于回过了身去,走了下去,走向了他们。
人们看着他,沉默,如同这片天空,没有一丝浮动的云。
忽然,有了一声啼哭。
不知是哪位忠诚的信徒,为了那虚无的信仰抛下了自己的孩子,让这个可怜的生命在一夜灾难后只能睡枕于废墟之上,触碰着冰冷的大地,直到那片光芒退去,摄人的威压消散,孱弱是生命才敢在黑甜的影子里发出有力的哭鸣。
他俯下身去,抱起了这个孩子,这个小东西的哭声是那么嘹亮,那么有力,就连太阳都被唤醒了,开始温暖这个冬晨。
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或许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她望着即墨,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俯着身子,抬起手臂,似乎是在祈祷,又是在恳求。
一双,又是一双,人们逐渐聚拢了过来,向着这太阳下唯一的黑色伸出双手,悬在触碰与疏离之间,供卫着这独一无二的暗影。
即墨看着他们,环顾着,看过那每一双眼睛。黑色、棕色、浅绿、蔚蓝……它们在阳光下交织成缤纷的色彩,襁褓中的孩子在他的怀里奏响最原始的奇迹。
他将这个孩子递了出去,轻柔地放回了那个女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