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极聪明的,哪里会不知道她表里不一,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把玩着手里头的丹药,唐柠躺在塌上,心绪却有些乱。
她手里的每一颗丹药,都足以在神界掀起腥风血雨,作为神界的大佬,羽昊神皇拥有数不清的财富,他特别喜欢喂她吃丹药。
这给了唐柠一种感觉,他在喂小猪仔,等到把小猪仔养大了,就可以把她杀了吃了。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可怕?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答案。有人害怕被人看不起,有人害怕失败,还有些人怕高怕黑。
年幼的唐柠,最怕饿。
很小的时候,爸妈就没了,今天东家吃两口,明天西家给碗饭,日子就这样艰辛的一日一日过了下来。
那时她觉得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啊,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有人奢侈放肆,有人连活着都很艰难。
她吃不饱饭,逢年过节也没有新衣服穿,窝在破烂的山神庙里瑟瑟发抖,那时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养着八头猪,每天都要上山割猪草,要烧好几锅猪食,“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年底就可以杀了吃肉。”
他们看小猪仔吃猪草吃猪食的眼神,和羽昊神皇看她吃丹药的眼神一模一样。
进了折月宫她便察觉到,羽昊神皇似乎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也正是因为这缘故,他才对她格外客气格外忍让。
还有就是因为她看上去蠢得恰到好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看到了猪食看到了猪草就直流口水的小猪仔,他才对她多了几分宽容。
若换了别的地方,照她这一通胡闹,早就板子伺候了,羽昊神皇却一直都隐忍着。
唐柠倒也不怕死,最差不过魂飞魄散。
“我饿了,我要吃饭。”和折月宫所有人不一样的是,唐柠每天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修行之人,早就辟谷期,不必吃东西,就能活。
像她这样的,是极为少见的。
唐柠幼年时期被饿了非常久,很长时间内都饿肚子,有时候饿得头晕眼花,疯到连狗的东西都抢来吃,被追得不止一次爬树跳河。
大概折月宫的人,以为她是个奇葩,总是没事找事吧。
唐柠没必要和任何人解释,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口腹之欲,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伤口展示给不相干的人呢。
每次吃饭,总有人对唐柠报以惊诧的目光。
唐柠笑眯眯地看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尽是低头之人,然后她心满意足地收回,非常享受这种被人畏惧的感觉。
“这个赏你了。”唐柠把一瓶丹药扔给了身边放小神娥。
很多人都讨厌唐柠,却又不得不讨好她,没有人真的敢跟她撕破脸。她所得到的宠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有人会为了一时之快而给自己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唐柠很擅长狐假虎威。
人多是虚伪,哪怕再讨厌她,再看不惯她,最后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对她和颜悦色。
唐柠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她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笑来。
冥冥之中,唐柠有种预感,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永远不要接受心怀不轨之人,送的礼物,因为不是加了毒药,就是嵌了留影石。
羽昊神皇坐在宽大柔软的椅子中,连人带椅都斜侧了过去,朝着被遮住的窗户方向,陷入阴影中的脸,上面的表情让人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通道很长很黑,就算有荧光照明也只能隐隐看见周围全是石壁,脚下的路有些湿,头顶上那些洞顶偶尔的滴下一滴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声。
没有风,除了滴答声和男人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安静到了死寂。
既然是双人棺,理当躺了两个人,但唐柠只看到了一个。
女尸身着凤冠霞帔,躺在铺着雪白绸缎的棺椁里,那棺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使得女尸和生前没什么两样,女尸的模样,令唐柠大吃一惊。
那张脸可以说是清丽绝俗,真可以担得上倾国倾城四字,但却又无比熟悉,可以说是和唐柠一模一样。
大红的衣裙,布料是上好的鲛纱,一小片便价值连城,裙摆摆上绣着细致的花纹了,隐隐看去,竟像是躺在云霞之间,分外动人。
一头青丝绾成妇人模样,与华丽的衣衫相对的,是简直可以用朴素来形容的发饰,仅仅是在发髻间簪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也不知道这朵花存在了多久,现在还娇艳欲滴,上头还有动人的水珠,只是和佳人比起来,难免逊色了几分。
这娇艳与清丽极其精妙地结合在了一起,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是极为好看的。
多年前她闯秘境的时候曾经误入过幻境,在那里,她的眼睛欺骗了她,但这一次他们很确定,没有看错,棺材里躺着的新娘子的确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面色雪白如纸,没有她的活力与健康。
唐柠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模样,其实是适合穿红色。
女尸皮肤白皙身段纤细,红色的嫁衣露出了白皙的脖颈,面容动人。
但她能肯定,这是不是她。
除了容貌,她完全找不出一丝熟悉的痕迹。
“师傅,我一定会救你的。”羽昊神皇看着尸体的眼神很复杂,那并不是纯粹的敬仰,也不是纯粹的眷恋,而是一种很难以准确的言语去形容的一种情感。
唐柠笑了一笑,是标准的笑里藏刀。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啊,有人生来就什么都有了,有人拼命抓也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人,有人连活着都很艰难。
唐柠一直很清醒,很多年以前,她能在变态炼丹师世外桃源的谎言中清醒,现在她也能从羽昊神皇编织的所谓爱的美梦里醒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美梦,分明是个噩梦。人死是不能复生的,逆天改命的条件是极其苛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