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本来还想着带二儿媳玉容来,能省自己费不少口舌。没想到还没开口说几句就落下阵来
平时看着人精似的
关键时刻一点用没有。
俗话说
姜还是老的来
大太太决定这个时候豁出去平日里吃斋念佛的佛系形象
亲自上阵来当说客。
“秀珠啊,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你哥哥的下落
这个你放心,我们全家都在打听雄起的下落。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些就一直耽误自己的青春不是?女人真正美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
就算你是新式女青年
也一样嫁人啊。那什么北林南陆
婚姻不也照样有?也不妨碍她们才女的名头。”
“所以你们就打算把我卖了?说吧
卖了多少钱?”白秀珠继续低着头淡淡地瞄着她的字帖。
手心里却有了一些汗。这些封建大家族,有时候可怕起来是你所想不到的。要是真想让你嫁什么人
关起来一直到洞房那天都是轻的什么灌药迷晕了
往人床上一送更有耸人听闻的传说
有父亲把女儿的脸毁容的
送过去冲喜
然后新郎官死了
女的直接封进棺材里。如今白家人多势众
自己势单力薄也很难说。
“秀珠
跟你说句实在话吧。”大太太叹了口气
坐了下来,面露难色,“你许久未回家,即便回来了,柜上公中的一些事情,叔叔伯伯们也是不同你说的。你别看咱们白家还都锦衣玉食的过着,不曾短缺你们的吃穿,其实这世道艰难,眼看着南北打起仗来,现如今两党又闹起来,日本人也虎视眈眈的。咱们宁波哪里还有天平日子过啊。”
“这不你那天从码头一下来,可巧就被高家公子看见了。这一见啊,就看进心坎里去了,害了相思病。那孩子也是老实孩子,混不肯说。还是病倒了后,硬是被他母亲高夫人给从小厮身上问出来的。这我和你大伯也担心人不好啊,所以就找人要了照片来,你看着青年多俊哪!也是上过大学,留过洋的,论长相、学识和家底都和你再般配不过了。本来你的婚事我们也不应当过问,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么,你若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嫁给高家,真和高家结了亲,我们白家在宁波也好有个靠山。”
大太太一番话罢,玉容站在一旁暗自咂舌,以前总自诩自己是个伶牙俐齿会说话的,谁知道平素闷不吱声的大太太才是真正的会说话。一个快死了的肺痨鬼,也能被她愣是说成一桩美满亲事。还生生编造出码头邂逅的故事来,真是好口才,不去说书可惜了了!
白秀珠淡淡笑笑,“哦,是吗?没想到我这一出现,还勾出一段佳话来。那我就更得见见这位高少爷了。”
“哎,婚姻大事你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你若是没什么意见,我同你大伯去替你见见便是了。”大太太忙道。
白秀珠摇了摇头,“大伯母,俗话说的好,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你们越是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我越觉得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不去了!”
好说歹说了半天,大太太差点没气背过去,真是太鸡贼了!跟她亲哥白雄起一个样!
软的不行来硬的,谁有时间跟她磨洋工?磨不了几天,说不定高家公子就真死了。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的事。你别扭什么?”
“可你们不是我的父母啊!我父母在阎王爷那报道呢,要不您去那儿跟我父母商量商量?还是让他们今晚托梦?”
大太太气得捂住心口,“好你个白秀珠啊,住到我们白家来,我们好吃好喝地白白养着你。现如今白家生意陷入了危机,给你找门好亲事,你都不愿意关键时候拉白家一把。”
“少说废话,我是白吃白喝你们了么?那都是我奶奶以前给我的零用钱,还有我之前在北平工作攒下来的。除了吃饭我都是花自己的吧?这柜上的红利股份有我和哥哥一份,哥哥如今不在,也应当给我嫂子和两个侄子。三叔倒好,回回都推脱说没有红利,还欠着钱庄票号银行钱呢!你们当我不知道那是吞了我们的钱!我还没朝你们要,你们倒真有脸了!”
“我……我们什么时候用你钱了?”
“哼,亏你们说得出口。以前哥哥还在北洋政府的时候,你们仗着他在总理手底下做事,白家上下没少捞好处吧?以前把我哥哥当个靠山,如今我哥哥下落不明,你们不去找便罢了,恐怕只当我哥哥已经没了吧?那天我还听三婶和四婶私底下吐坏水,要怂恿我嫂子改嫁、带着孩子回日本去。依我看,你们的良心才被狗吃了。告诉你们,现在不是大清朝,是中华民国,婚姻早自由了,我倒要看看堂堂高县长家,怎么逼人结婚,还有没有脸以后给百姓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