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雄起真的被逗乐了,连连说道:“好好,你倒是说说,你想去哪儿干?你能去哪儿干?”
白秀珠顿时来了精神,“哥,你给我去商行、银行安排个工作吧,我能干会计出纳。”
白雄起哑然失笑,“你能干个屁?知道会计账目是什么吗?知道什么是西方的复式记账法吗?”
“不就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嘛!我在老家也常跟着三叔他们在柜上瞧着的。”
“哟呵,还真懂,那我是小瞧你了。”白雄起略微思索了下,便拍案道,“好,就依着你,给你安排个工作。我有个朋友在交通银行总部当个不小的官儿,给你弄到科室里去当个秘书,给人端个茶、拿拿报,写写文件什么的,应当没有问题。”
白秀珠不乐意了,“哥,你送你亲妹子过去,还走了个后门儿,费了半天劲就让我去给人当丫鬟哪!那我去你那儿给你端茶送水不是更好?”
“你这丫头要求提得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那是总统府,你进的来吗?再说了,你是我白雄起的妹妹,谁真敢叫你端茶送水?我每天让老赵开车送你去上班,你在那儿看看报,插科打诨的一天就过去了,给你打发打发时间,也省得成日里胡思乱想的,有什么不好?”
白秀珠严肃起来,“哥,我是真的想出去工作。你要么就不答应我,要答应就让我从底层的科员干起,我可不愿意被别人说成是摆在那儿看的花瓶。”
白雄起不由对妹妹刮目相看起来,“行啊,看不出来思想还挺先进,有点美利坚和德国女子的意思。得,我就给你安排个楼下出纳的活儿。”
白雄起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这边答应了白秀珠,没过三天事情就给安排好了。
周一一大早,白秀珠早早便起来了,穿起了久美子给准备的西服西裤,像模像样的一个白领打扮。廖妈妈嘴里不满地嘟囔道:“好端端的一个小姐,一天到晚地看书又要上学堂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抛头露面的去工作,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白秀珠理了理领带,拎起包高傲地转过脸来对廖妈妈道:“廖妈妈,这里可不是江南老家,这是北平城,出去工作念大学的女子多了去了。便是哥哥的北洋政府办事处,也多的是工作的女子您有什么牢骚,有本事写信给老太太诉苦去。可你要是让我知道你背着我跟老太太告状,让她老人家断了我的零花钱,我就让我哥哥把连夜你赶回宁波。”
“哎,我说小姐,我可是你的乳母啊!从小一口奶一口奶地把你喂大……”
“别说是乳母,就是亲妈在这儿,今儿我这班儿也上定了。我哥都没说什么,你多什么嘴?没事儿多学学人家吴妈,虽是老妈子也识文断字常看报。为什么同样年龄,您还是个老妈子人家都是白公馆的老妈子总管了?不上进!”说着,白秀珠便昂着头精神抖擞地下了楼。
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是关系户进门,太高调。白秀珠今天没有让司机老赵送她,而是选择了挤电车。北平现在的电车在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人多得已经堪比未来的地铁了。
等到了银行门口,白秀珠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个年代的银行,还是国家级的银行,设在北平,能进来的几乎都是非富即贵家的孩子。附近停了一溜洋车、自行车、再不济坐黄包车来的。不论哪个车的司机,都闲来无事在那聊天,等着小少爷、小姐下班。
这个时候的交通银行也就是后世的交通银行,成立于光绪年间,解放后先被带去了台湾,后重新成立。这么看历史还是很悠久的。虽说没有以后那些高科技,可功能却也非常全面。乱世年代,什么保险柜业务、卖金条啦、外汇啦也都是有的。
一进门,就迎来一位挂着牌子的经理。
不管是谁,第一天上班礼貌些总是没错的。白秀珠微微鞠躬,“您好,我是白秀珠,来上班的。”
那经理也忙鞠躬,“哦,是白雄起先生介绍来的吧?”
“是。”
“我是这里的经理,姓王。我们云行长已经特意关照,今天由我来带着白小姐先熟悉一下环境,业务什么的不着急学的。”这姓王的经理,对白秀珠的态度比她还要客气。
“着急学,着急学,越早学越好,早点上班早点发工资。”
“不,即便白小姐这一个月都上不了班,工资嘛,还是照发的。”王经理说的愈发恭敬起来。
于是带着白秀珠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是去各个科室串门儿来着。
第三天,去金库,认识各种货币和金银。
第四天……白秀珠实在忍无可忍了,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王经理只得带着她去学习了业务。
令他惊讶的是,这不是一个心血来潮,在家里待久了,便出来工作玩玩的千金大小姐。白小姐对各种业务的熟知度以及知识面,超过他的想象。对各项业务的学习和领悟能力也很强。就这样,没过两天,白秀珠便作为一个出纳,开始接待客人了。
“你还别说,你这位妹妹,干起活儿来还真有几分银行白领的样子。”云容鹤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边点上一支雪茄。“你不来一个?”
“哦,多谢云爷,内子有孕,已戒烟一阵子。谢谢。”白雄起礼貌地推辞道,“我这妹妹从小就被家里惯坏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可我眼下就这么一个亲人,她提出来要工作,我哪儿能不依?万一她自个儿跑出来,捅些篓子岂不是更糟?还不如我给她亲自安排一个。你说这丫头也真刁钻,去个学校、当个文员什么的哪个不行?就看好银行了!”白雄起无奈笑道。
“我想来想去,还是拜托给您云爷,最放心不过。在您的地盘儿上,这准受不了委屈。”
云容鹤笑着点了点头,“你这话还真说对了。在北平城,还真没有敢在我容云鹤眼皮子底下撒野的人。”
“起开起开!都给我让开。”
王经理忙迎上去,“先生您好,请问您……”
“滚!”来人是个横子,一脸的不耐烦,“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漂亮的出纳,我就要到她这儿存银票!”
“呦,那您也得排队啊!”
“滚你丫的,搁在北平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虎成州虎三爷!”
白雄起蹙起眉,“这是?”
云容鹤黑了脸,觉得有些打了自己的面子,刚在白雄起面前夸下海口,就遇上这么档子事儿。于是对着手下招招手,“把人给我扔出去,丢到护城河里。”
白雄起忙拦道:“云爷稍安勿躁。这不能因为保护我妹子,就扰了您的生意。这教训人得教训,但不急于现在,正要也让这个丫头吃吃亏,长长见识,知道出来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