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蓝在电影里的表演堪称精彩,薛雯的表现也不俗,否则又怎能打动戛纳评委?
汪府满目白幡中,她耳鬓别着一朵白花,送别了对她温柔以待,而她也芳心初付的丈夫,满院的哭叫嚎丧,她静立其间,仿佛被淅淅沥沥的小雨交织成了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
与戏子偷情的小巷里,为她量身度体的旗袍下摆大开,雪白的大腿根被镜头光影巧妙地遮掩着,女性若隐若现的禁区与她双目迷离,红唇微启的表情勾勒出令人血脉卉张的一幕。
流光溢彩,满目繁华的十里洋场,她带着面具,穿着堪比舞娘的大胆服饰,动作高傲且矜持地接受了年轻的日本军官的邀请,在一曲舞毕后,对方冷不丁地摘下了她的面具,那一瞬间长达五秒的怔忪和对视,堪称影片最经典的中长镜头之一。
……
而满目华彩终归要谢幕,随着新华夏的成立,女主的人生陡然一转。
尽管她经历过许多的挫折与痛苦,但从未一次像这样,连体面地读读书,写写诗倾泄苦闷也做不到。
她被当成重点对象看管起来,再穿不了那一件件华美的旗袍,那一身身时髦的靓装,她被迫剪去那一头代表“资产阶级”的大卷发和纤长的指甲,拿着书和笔的手开始劳作,直到她被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带走。
恣意任性了半辈子的她面对与乱世截然不同的和平华夏时,她却失去了当初孤注一掷追求自由和爱情的勇气,恐惧让她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于那个男人,即便她知道男人有妻有子。
尽管如此,当“”来临后,她还是被命运无情地卷入了那场浩劫中,昔日在京都响彻才女美名的宋小婷不再,以笔锋和美貌征服十里洋场的宋曼婷不再,那道包裹着令几个男人魂牵梦绕的曼妙酮体的旗袍倩影不再。
她回到了电影的最初,那一开场的样子,皱纹满脸,满鬓白发,双眼麻木,龟缩在屋内黑暗的一隅。
又是一个雨夜,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屋外,窗外,以及穿透漏瓦的缝隙滴在地上传来。
已是病得昏昏沉沉的她忽地睁眼坐起,看着暗影幢幢,听着雨打寒窗,静默中,泪水不知不觉湿了衣襟。
此时,代表电影尾声的音乐响起,但大银幕却并未黑屏。
镜头随着舒缓的音乐声渐渐推远,在窗外,在院外,像蝴蝶一样飞向了更远的地方,飞过困了宋曼婷几年的北方麦城,浮光掠影般飞到沪都的十里洋场,飞一样旋转的镜头中,英俊的年轻将领端着酒杯微微一笑,镜头跟随他推开门,里面却是一方戏台,身为主角的武生翻了几个筋斗,英气勃勃的身姿引得众人叫好,他转身掀开幕帘,里头却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温雅清秀的男子斜倚在床上,温柔地抬眼,随后将目光凝聚在书房的窗外,镜头跟随着来到窗外的风景,那是春天里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的宋府后花园,亭子里,一对少年男女正相对而坐,幽幽琴声起,宋小婷忽地抬眼一笑,芳华已现。
……
电影首映会散场后,叶维林拒绝了主办方和公司接送,和尹蓝两人径直从特殊通道离开。
不同于前两部拍摄的电影,这次宋曼婷因为掺杂了太多商业因素,他不得不配合星宇公司的宣传造势,连日的奔波让叶维林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产生了疲惫感。
“我打算等电影宣传的事情完了后,去一趟国外休假。”叶维林揉了揉眉心,抽出根烟点上,有些含糊地说道:“傅戚三番四次打电话邀请了我几回,说是那边挺适合休假放松的……”
随着叶维林的话语,尹蓝的目光逐渐暗沉下来。
“做导演也是累,只要一开工,无论刮风下雨,早上六点还是凌晨一两点,周末还是周一,都得捱着。”叶维林嘴上虽然抱怨着,眼神却有着怀念和餍足。
“日子是充实了,但也得放松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照顾好自己。”他拍了拍尹蓝的肩膀,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少年打断:“哥哥,你在逃避我吗?”
少年的话令叶维林唇畔扬起的笑容一僵,他迎着对方炙热的视线许久,才仿若不经意地转眼避开道:“怎么会?你都成年了,需要独立自主,过多的依赖别人并不是好事。”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尹蓝第一次试图摒弃掉“弟弟”的身份,用平等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的心意,叶维林又岂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