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明，你认为这样很威风吗？”

吴大树举着自己的手机，手机上显示的页面正是李明所发出的投票页面。

重重呼出一口气，吴大树开口道：

“明，你和我讨论过许多网上的发言，可为什么这一次，你要发表这种言论？你难道认为这种行为是好的吗？去纵容那些不知情也不带脑子的跟风狂魔？”

李明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上，没有回应。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吴大树看向李明，“明，你是认真的吗？”

李明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两条选项对于你来说没有一个是好的啊。一个要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另一个则是当场去死。明，为什么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啊！”

吴大树越说，语气就越说激动，最后声嘶力竭。

“大叔，”李明开口了，“看着这下面，你看到了什么？”

吴大树微微皱眉，走到李明的旁边，看向阳台的下方。

只见在空旷一片、只有几处树丛的绿地上，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当中有学生、有老师、有记者，校方知道他们为什么聚集在这里，却一点都没有驱赶他们的打算，甚至将记者放了进来。或许，这是他们想看到的。

“乌合之众。”吴大树说道。

“或许是吧。”李明笑了笑，伸出手指向人群中的某人，“你看看那个拿着话筒的，再看看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还有前排那个剃平头的男生，他旁边隔着三个戴着眼镜的女生。”

吴大树的视线一一扫过，没有明白李明的意思。

而李明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告诉了他：

“这些人，都听过我昨天的发言。他们当中有被撼动了的，也有不痛不痒的，但无一例外，他们今天再度出现，并毅然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你说，大叔，这是为什么？”

“因为……”

“认真思考后回答我。”

吴大树将原本的“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吞了回去，在一番思索后再度开口道：

“因为他们忘记了。”

“没错，他们忘记了。”李明转过身，背靠阳台的护栏，“他们忘记了那天心中的触动，忘了自己曾立下的意图改变的决定。人类真的很健忘啊，只要他们忘记了，或者在心里暗示自己忘记了，就又可以当一次犯错的人，去干只有犯错的人才会干的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吴大树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不是对于李明，而是对于楼下的人群，更是对于整个人类社会：

“我查过了，三年前，互联网的黄金发展时期，那是一个既充满机遇与活力又混乱的年代。在那时，网络世界缺乏统一的规范认知与秩序，各类网络暴力事件频发，网络环境也极差。互联网就像一个垃圾桶，用来宣泄人们现实中的不满。

但是现在呢？科技发达了，人民富裕了，网络世界也已基本完成发展。理论上，人们不再存在任何的压力，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但实际情况是什么？哪怕是在梦想市这个绝对不会存在任何遗憾的地方，依旧会有无数的人在网络上以各种直接的、绕弯的方式向他人宣泄自己的暴力。人类进步了吗？这和三年前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什么吗？不是人们在网络世界如何猖獗，而是人们将本在网络世界才敢做的事轻而易举地在现实中做了出来。这意味着，现在的人们已经连在现实中靠着道德感来约束自己也做不到了，或者说他们已经没有了道德感？看现在的情况，恐怕就是如此了。

在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常有这样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些人暴民。现在和过去有区别吗？亦或者，我们的人类文明其实在后退，我们在失去某种使人类区别于野兽的东西？”

李明摇摇头，微笑着看向吴大树：

“或许有，或许没有。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或许它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足够大的冲击。”

“明！”吴大树的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每年因网络暴力而家破人亡的例子数不胜数，哪怕当中有许多被掩盖，但并不是没有人们能看到的。难道你认为靠着自己的死亡可以去唤醒人们的良知？”

李明摇了摇头：“不需要告诉所有人，只需要让一部分人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有他们，这就足够了。”

“李明！”

李明开始远离吴大树，同时微笑着说道：

“我们来做个赌约如何？来猜猜看投票的结果吧。我猜想让我死的人一定很多，非常多。”

“李明，为什么？李明！”

面对吴大树脸上的沮丧，李明依旧微笑：

“因为，他们不在乎正义，只是要最大程度地去宣泄自己的暴力而已。”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李明，你给我回来！”

这个时候，李明已经退到了阳台的边角，而吴大树也朝着李明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