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也不知方怀苓从哪里得知了这封家信,翻看一番后,便起了蛮性子,偏不要回京都去。
因方毅当晚正在城楼巡夜,方怀苓竟不顾更深路滑,甩开丫鬟侍卫等,攀上城楼来寻方毅。
小孩不知轻重,这寒冬腊月,石梯上结了一层薄冰,她一脚落空,便摔得头破血流,险些吓掉方毅半条命去。
事后据军医说,方怀苓头部流血虽然看似可怖,实则创口并不大,只是伤处位置不好,正在额心,若是歇养不当,怕是要留下疤来。
方怀苓毕竟还是个女娃,若是破了相,那还了得!
原本并没想送孙女回京的方毅,如今却开始寻思,是不是应该让方怀苓回去。毕竟闵氏有一点说得对,沙场刀枪不长眼,自己如今已年过五十,又能为孙女遮蔽几年风雨?万一怀苓真相貌有损,不如趁自己尚且谈得上位高权重之时,及早为她定下一门好亲事才是。
想到这里,方毅一拍大腿,决定先去看看孙女再说。
辽东都司府衙共有五进院落,配以左右厢房耳房,也称得上庭院深重。可偌大的府衙内宅里,女眷除了年方九岁的方怀苓,就只有一个打点方毅日常的通房丫鬟棉枝。
方毅虽然贵为侯爷,为人却最是粗枝大叶,向来不通礼法规矩。见这后宅太大,干脆只用两个院落,其余尽皆锁上,仆佣也不过留用人而已,全叫棉枝管着,只要不耽误他方侯爷吃饭穿衣就成,其余浑不在意。
所以当方毅撩了门帘子进屋时,自然也无人通禀。
苏玫此时正强打精神,引着雪芽聊着家长里短,暗暗盘问着这身体的来历,突然见着方毅就这样大刺刺走了进来,险些吓得背过气去。
要知道前身的苏家最是讲究规矩,即便是生母进女儿闺房,尚且要丫鬟婆子提前告知,就算是亲兄弟,也要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像方毅这种做派,苏玫真是闻所未闻。
好在认出这是身体的祖父,方才没叫出声来。
雪芽见方毅过来,忙行礼让开。而方毅于谈兵论战上最是敏感细腻不过,却对这些后宅细节一窍不通,还以为孙女青黑的一张脸,是失血后的虚弱。
“今日看你脸色还是不好,可还头痛?”他只顾着搬了个小杌子来,坐下与苏玫说话。
苏玫定了定神,小心地回道:“还有些晕眩。”
此时她对周身一切还所知不多,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引起方毅的怀疑。
子不语怪力乱神。虽然苏玫如今颇有些心灰意冷,死气沉沉,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实在最怪异不过,她也不想被人发现这壳子里已换了芯儿,再另起事端。
但以方怀苓平日的性子,徒遭重创,此时早该哭天抹泪,和祖父撒痴卖乖,可面前这孙女却突然细声细气,小脸儿紧绷,自然令方毅心中称奇。
难不成这皮猴儿真吓着了?
想到那天城墙上的惊怖血色,素来惯着孙女儿的方毅心中一酸,语气越发和蔼道:“怀苓别怕,碰到了头有些晕是正常的。你且不要下地,在炕上多躺些时日,就没什么妨碍了。”
苏玫诺诺称是。
方毅见状愈发觉她可怜,心下暗道,这小女娃平日最顽皮好动,这才躺了几天,就已经蔫蔫打不起精神来了,再躺几日,岂不是人都要废了一半?小娃娃么,还是欢快活泼的好。
想到这里,他便自怀中掏出一个口袋,递给孙女:“怀苓,你且看祖父给你拿了什么?”
苏玫见旁边雪芽不动如山,也不知帮她接递一下,心下气恼,只得自己伸手接过。
这口袋十分普通,入手微沉。
苏玫见方毅示意她打开,迟疑了一下,小心地展开袋口。
只见内里装了四个洁白晶莹的小物件儿,似乎是玉制,却质地普通,形状也不规则,看不出是什么。
方毅端坐着,还待看孙女惊喜的样子,却见小姑娘捧着口袋愣了片刻,竟似有些失望。
“怀苓不喜欢?”方毅急了,“你不是一直想要这幅嘎拉哈吗?”
嘎拉哈……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