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楔子(2 / 2)残唐局首页

那是他最后一次落第,三十多岁的黄巢带着一脸怒容,快步走到马厩前,飞身上马,一路扬鞭疾驰,奔到了长安城外。此时城外遍地雏菊,将开未开,并不惹眼。黄巢见菊思己,猛然扯住缰绳,驻马仰天高吟: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诗吟罢,这才稍解之前胸中的郁闷。可巧一相士打此路过,听得这吟诗之声铿锵有力,字句中透着豪迈大志。他不由得转头看向马上之人,这一看非同小可,惊得那相士长咦了一声。黄巢闻声看去,只见那相士打扮怪异,麻衣布鞋,头戴方巾,须发花白,眉目鼻口几乎揉成了一团,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那相士走上前,一手捋须道:“不才观阁下眉目间有股杀气,衣发间隐隐有紫气缭绕,怕是将来纲常崩坏,有阁下一份江山。敢问阁下大名?”

黄巢闻此大逆不道之语,并不慌乱,只讪笑道:“我名黄巢,已落第多次,如今只能回老家继承祖业了,若说富倒也可,如何贪得江山?”

那相士笑意不变:“阁下若不信,何不出一字让不才测上一测。”

黄巢毕竟是江湖儿女,生性洒脱之人,便脱口说了一个“黄”字。相士也不沉吟,张口便道:“黄者,中也,此指君当入主中原。这黄字上面是廿,廿下是一,二十年后,一统江山矣。”

黄巢听罢将解未解,这相士不待黄巢搭话,已从怀中摸出一块温润细白的玉佩来,塞入黄巢手中。见黄巢面露诧异之色,相士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待令嫒髫年之时,阁下可持此信物,将一双子女送去齐州章丘邹家,学习技艺。不过十年,便可出山相助大业。”

黄巢听得云里雾里,正要开口却被相士拦住:“此外,不才算出令郎五行缺火,先天阳气不足,恐难命久。须更姓为刘,取名鼎,借炎刘火德,或能稍延岁月。令嫒可取名贞。”

言毕,那相士飘然而去。黄巢听罢苦笑不已,自己虽有一独子名黄鼎,且向来体弱,可如何能改了祖宗之姓?更何况哪来的女儿?而那章丘邹家更是闻所未闻。

黄巢看那相士已然去远,又见手中玉佩形出天然,入手温热,知道是块好玉,不觉摇了摇头,便将其收入囊中,却并未将相士之语放在心上。他连夜打点好行装,第二日一早便登程趱路,回乡去了。

黄巢一路疾驰,不曾耽搁,不过几日便已到家。才进家门,府中管家便告知他夫人刚诞下一女。黄巢听罢,心底又喜又惊。喜的是这次离家已有七八个月,继长子鼎儿之后,今日又添得一女,可算是儿女双全了。惊的是那相士的疯癫之语却言中今日之事,难道他所言都是真的?将来天命在我黄巢身上?黄巢正值壮年,加上连年不第的愤懑,便暗暗信了那相士的话。于是不顾全家上下反对,将儿子改姓为刘。并在七年后将他们兄妹二人送去齐州章丘,几经寻找,在那山林隐蔽处果然有一户人家姓邹。

转眼间,二十年之期将到。王仙芝反了,天下大乱。府外战马嘶鸣,有脚步声进来,黄巢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所谓的齐州章丘邹家,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不过是山坳里几间错落的石屋,隐在山野里,避世苦修。

屋里不过有些桌凳床椅,别无长物。四壁上只有一张斑驳画像,画中是一个佩剑的中年男子,半刚半柔,似文似武。一位身着素色罗襦衣裙的中年妇人将一对儿男女呼到面前:“你们兄妹二人随我学艺已有十年,先祖之缘已了,如今天下大乱,怕是那些藏了近千年的能人也都忍不住寂寞了吧,这次恐怕又要折腾百年之久了。你们回家去吧。”

那男女正是十年前被黄巢送来学艺的刘鼎和黄贞兄妹,二人知道师父脾性,也知道父亲所托,此番十年缘尽,必然离去,只得依依不舍拜别恩师,便回了曹州。

待刘鼎黄贞走后,屋里只剩下中年妇人摩挲着手中那枚佩玉,良久无声。玉上背面隐隐有“五德始终”四个籀文字样。

与此同时,都畿道河南府虞家,都畿道郑州新郑县韩家,河南道泗州宿迁县项家……很多传承悠久而又近乎销声匿迹的家族里面,纷纷有年轻一辈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