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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管家特意为他留的暗门悄悄进入别墅此刻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就连忙得最晚的仆人都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所以当踏上扶梯第一步的时候,注意到楼梯间站立的人令迦楼惊讶出声:“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
隐没于楼梯间阴影之中的少年只有秀美的下巴和嘴唇清晰可见看不清表情,穿着白色丝绸睡衣,脚上套着一双棕色的毛茸茸的拖鞋。
皱眉看着他身上单薄衣服,迦楼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的大衣脱下为艾伦披上但想到自己刚刚去做了什么迦楼又止住了习惯性动作,说:“去换件厚一点的睡衣。”
往日温顺的弟弟并没有立刻听话离开反而问道:“哥哥最近在为陛下做什么?”
即使他们相隔三米,那股令人不适的充满铁锈气味也清晰可闻,很难让人不升起不好的想法。
迦楼顿了顿尽量缓和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烦躁的语气:“艾伦有些事你了解得越少越好。”
“可是有些事不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就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少年反驳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遥遥传来,显得熟悉而陌生。迦楼将放在扶手上的手放下从这一刻才开始真正的认真打量自己的弟弟。
最近他一直早出晚归完全顾不上艾伦,仅仅会每天从暗中保护艾伦的人那里听汇报。因为有他的命令艾伦每次想出去都会被管家劝回来被变相软禁在家。
而现在,他隐隐察觉到自己错过了艾伦的某些重要变化。
迦楼缓缓说:“最近的确会有大事发生。”
“比如天降神罚?”
向下走了几步离开阴影的少年轮廓已经逐渐脱去了婴儿肥,湛蓝色的眼眸一如既往清澈此刻却盛满了别的沉甸甸的情绪,与他对视的时候不卑不亢,一时间迦楼竟然无法将他与记忆中有着甜甜笑容的动不动就会脸红害羞的小男孩儿对应。
“你在说什么?”迦楼不动声色的问。
“我在说最近都城南部的废弃的矿洞里挖出来的56具尸体。”艾伦一字一句的说,”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紧盯着他的目光锋芒毕露,知道不可能就这么糊弄过去,迦楼叹了口气,终于投降:“我很累艾伦,让我先去洗澡,你去加一个大衣,我担心你感冒。”
艾伦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欺骗的成分才转过身脚步匆匆向着二楼走去,迦楼望着他颀长身影消失的地方发愣,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慨还是头疼。
从卧室里的衣架上取下一件长外套,向外走的时候艾伦目光掠过镜子,注意到自己眼睛下微微青黑,目光一暗。
他睡不着,因为他完全不敢睡,不能睡。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在梦境之中看见一片洁白无暇的雪层之下埋藏着各式各样姿态的人,他们或是握紧拳头蜷缩成胎儿模样,或是佝偻着背双手抱着手臂站立着,还有跪在地上祈祷的,每个人都是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每个人的面容都凝满冰霜,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都穿得破破烂烂。
梦境中他提脚小心翼翼的穿行他们之中,数了数,一共有56个人。最后在一个男孩面前停下脚步,蹲下身伸手去触碰孩子的脸颊,本应是最柔软的部分此刻冰冷又坚硬。
这样的梦如此真实,以至于即使醒过来后一切都历历在目,不曾忘记分毫。
他原本以为这些只是噩梦,可是直到有一天听见仆人们无意间谈起都城里不少大臣接二连三离奇暴毙,以及发现不少冻死的人被草草掩埋于一个矿洞。两件事接连发生,一时间人人自危。这两件事听上去毫无联系,可是下意识的他觉得有关联。和仆人一对时间,果不其然发现梦境的出现早于残酷真相的暴露。
那一刻寒气在他心里倏然弥散。
比起预知这样离奇诡异的事情,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些残酷画面竟然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他所见即是真实,而自从矿洞的尸体被发现后,他又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同样的,有无数人葬身雪层之下。
即使看得再多,他始终不能说服自己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般一晃而过。想起梦境中的画面,艾伦狠狠的咬牙,一拳砸在了墙上,骨节传来的沉闷的钝痛也不抵五脏六腑好似在油烹火烤中的煎熬。他一直都知道迦楼因为担心而变相的软禁了他,这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因为ega的确就是身娇肉贵的存在。但假如待在鸟笼里就可以有眼如盲假装笼外阳光灿烂,那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可是就算心急如焚,他的步子也还是没有丝毫的慌乱,记忆中的倾慕的男人总是从容不迫,所以他并不想露怯。
推开迦楼的卧室门,浴室里传来水声。艾伦四处看了看,他很少踏足迦楼的卧室,与他的房间相比,迦楼的房间延续着军队简洁硬朗风格,绝对不会有多余的装饰。摸了摸床板,硬到他毫不怀疑换成自己睡一晚第二天绝对腰酸背痛。只要看一眼,就会明白房间的主人是个极度自律苛己的人。
没一会儿,迦楼出现在浴室门口,只穿了一件短裤,外面套了一件睡衣外套,敞开的衣领露出胸膛,能够看见水珠在蜜色肌肤纹理上闪烁着光芒。艾伦的目光在上面匆匆一瞥便将目光移向别处,微微侧身,问:“大臣暴毙和矿洞有直接关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