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缓缓的站起身。
他已经很老了,脚步却还是强劲沉稳。
她站起身,也想送一送他,却看见门口站着的错愕的人。
“小跖,你怎么在这里?”
云今看着他,盗跖的眼中是莫名的哀伤和不可置信,“你要走啊?”
他揪着衣角,像个小媳妇,看样子,他已经揪了很久了。
“我答应过少羽,不是吗?”她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径直向外走。
然而混乱中的盗跖一把拉住她的手,再次重复道,“你要去楚家的军队里?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哪场战争不是危险的?”云今想要挣开他的手,然而却没有成功,她的手都发白了,他还是不肯放开,“我们就这样等着,难道不危险?”
“还有,你凭什么干涉我,偷听别人说话是很无礼的。”她瞪了他一眼,却凶不起来,有些心虚。
盗跖深吸一口气,“是,这是我错了,但你知道,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们在之前有多担惊受怕吗?”
“我有我的理由,”云今的语气轻了下来,“小跖,少羽很好,不是吗?”
“可天明都没和他一起走,你”他急道。
私心上讲,若是云今留在墨家,那他总有一天能回到从前,这些天里,她的态度已经不再那样抗拒了,也许不出两年,不,一年,他们还能重新开始。
“天明是我们的巨子,巨子有巨子的责任,他们的路不同。”
少羽走的是王道,而天明,他走的是侠道。
而他的侠道又与常人不同,侠者,舍己而救人,但是天明想要的是用有限的能力帮助尽可能多的人。所谓侠者,若是也将自己和家人放在砧板上,那也算是侠吗?
若是前任巨子,他会回答是。
于是他最后也没有见到女儿高月。在高月的眼里,他不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这样的侠,能算是真的侠吗?
“军队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那里不只是有豪爽的莽夫仅此而已,也会有设计。”盗跖说的越来越激动,他想起了大铁锤,死去多年的好兄弟,当年燕国放弃了他,在他没有放弃燕国的时候。
“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根本统领不了那些个心高气傲的人。进了军队的人,少有人会服从一个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姑娘。”
“再加上战场上,腥风血雨,你都不知道哪根箭会从哪个方向上射过来。”
“你要是死了你叫我怎么办”
他的语气从激动,最后一点点转为落寞,最终不再说话,只看着她。
“我死过一次了,你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她淡淡地说道。
那一瞬间,像是刺痛的心中的某一块地方,盗跖被她的话说的揪紧了心,最后他竟红了眼眶,哽咽道,“那个时候,我早就不想活了。”
随后,云今那双眼睛便看见了本以为根本不可能看见的一幕。
那个乐观向上,活泼开朗,仿佛什么事都打不垮的人啊,终于缓缓蹲下了身大哭起来。
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欠她的泪水一次还清一样。
她慌乱地也蹲下身,递过去手绢,“你别哭啊,大男人的,哭什么哭?”
然而对方哭的更厉害了,哭到一半又咳了起来,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她好言好语也哄不住,但她又不能说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