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一场考试,我写完之后还有大把的时间,我右手斜斜地撑着脑袋,望着窗外远方的高楼和天空的白云,心里一片宁静,耳边是沙沙的写字声和考卷的翻动声。操场边的栀子花开了,明天我就18岁了,高中毕业了。
考完那天晚上,全班去了唱歌。美丽的女班主任唱了一首女人花,她30多岁,正是最有风韵的时候,唱这首歌很有味道。我频频转头看向云儿,她坐在她同桌的旁边聊天。我感到很失落,喝了一些啤酒,有一点醉意,也许是醋意,离开了包厢,去了旁边空无一人的走廊,靠着墙壁坐在地上醒酒。身后的包厢里传来女班主任的歌声,穿透墙壁传出来,朦朦胧胧的。
过了一会,我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多多。她问我为什么坐在这里,我说我喝了点啤酒,有点难受。她就在我身旁坐下来,和我一起靠着墙壁,听着里面的歌声,陪着我。过了一会,她说大家都准备走了,然后站起身,把我拉了起来。我们回到包厢,刚好女班主任出来,她问我去哪了,我说在旁边坐了一会,并伸出双手要和她抱抱,她笑着和我抱了抱。之后,我的同桌范普军也出来了,他说,以后不要忘了我啊!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他和我拥抱了一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离开包厢,外面已经是深夜了,马路上车流稀少,偶尔才驶过一辆车,明晃晃的车灯照在路边的同学身上,投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这个时间点,宿舍早就已经关门了,很多同学选择去网吧通宵,云儿和多多决定去阿新家过一晚,我不放心她们,也跟着一起去了。
第二天,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我和云儿多多离开阿新家,回到了学校。穿过校园,同学们正带着行李三三两两地离校,云儿回寝室收拾好了东西,我和多多帮她拿了行李,一起从小门离开去送她,那天是我的18岁生日。我们一路从吃早餐的那个小店,路过天网通网吧,经过都市站,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路边有一个灰狗奶茶亭,我请她们喝了两杯奶茶。天空下起了小雨,我们走进旁边一个小区,走进水池中间的亭子躲雨,我希望雨可以下久一点,这样她就能离开得晚一些。她扎着马尾,站在我前面,看着亭子外的池塘,露出白皙的脖子,我曾在课堂上无数次坐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这个背影,闻着她的香味,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喝完奶茶,我和多多送她去往车站,她带我们走了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捷径。我在宜章呆了三年,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这条小路,这条小路很蜿蜒曲折,要拐很多个弯,就像是一场新的冒险,但这场新冒险的终点却是她离去的地方。当我们从那条小路拐出来,她的那辆公交车正好开来,她和我们挥挥手,背着包上车离开了。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想起,这个地方,就是三年前我初次来宜章读高中时,下车的地方。
后来,我读大学的时候,准确的说,是2010年12月3日的一节课上,坐在机房最后一排,写了一篇名叫片段20082010的日志,记录了那天送云儿上车之后的事情。
前天晚上,我正是因为翻到了那篇日志,才决定写下这篇日志,把之前的事情补全。
……
如今,高考差不多已经是10年前的事情了,当年喜欢的云儿和多多,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云儿现在当了护士,前段时间还发了微信给我,让我帮她写一篇有关于肾结石的科普文章。不知道高考前送给她的那篇她有没有保留下来,那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手写的,后来再也没有用笔写过那么长的东西了。多多从事了服装设计的工作,经常看到她在朋友圈里晒她孩子的照片。
我现在果然从事着和我的高考以及大学专业毫无关系的事业,每天在大学的图书馆写作,身边坐着比我年轻六七岁的年轻大学生们,只是我仍旧孤身一人,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就要毕业了。
我是去年10月份遇见她的,她常常坐在图书馆负一楼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从此,去图书馆成为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她娇小娇小的,打扮和穿着都很小女生,喜欢扎双马尾和双麻花辫,每天戴一个不同款式的小帽子,举止纯真可爱,和闺蜜走路的时候手挽着手,笑起来的时候抿着小嘴,仿佛蕴藏着什么小秘密。但是,当我尝试去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图书馆了。我以她为主题创作了一本13万字的,从去年10月份写到今年3月份,在里称呼她为“双马尾小学妹”。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能够送给她,直到5月14日那天中午,在时隔了半年之后,我终于在一个校园里的十字路口遇见了她,把那本书送给她了。我还是没敢问她的名字,也没有问其他的任何信息,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这段时间,这个校园里也充满了离别的气氛,随处可见大四的学生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每天都有人拖着行李离校,挥泪离别。我看着他们,心中也很失落,就像我自己要毕业一样。我不知道她哪一天离开,会去哪里。我没有什么别的奢望了,只希望她毕业之后,遇见的都是美好的人,发生的都是美好的事,在合适的时间,遇见一个深爱她的人,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高中时,我曾想永远不要毕业,永远都不要离去,这样就能永远陪在云儿身边。但是现在看来,如果我永远停在高中,那么我就无法遇见双马尾小学妹了。
如今,双马尾小学妹也即将离去,我很失落,但也明白,人生的每一次离去,都是为了下一次相遇。
黄华溢
2017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