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直似乎听不见楚向南的呼声,话语里不带一丝情绪,冷声道:“第三,进门之后,白熹泽备了茶水给凶手。虽说是理所应当的礼貌之举,但据我们在地上发现的那颗碎瓷片来看,他们应该是在谈一件事情,然而十有没有谈拢,打碎瓷杯。于是凶手最终决定,采取强硬措施。这一推断依据,就是那个碎掉而后被收拾干净的茶杯。”
方直一步步走向梁方绪,“第四,厅堂与睡房都还算整齐,唯有书房到处都是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凶手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书房。也许是想找到什么,也许是想毁掉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凶手知道这样东西在白熹泽的书房。”他的语气越来越凶狠,音调更高语速更快,几乎是憋着一口气狠声道出,“第五,也是最后一点。凶手把酒壶壶挂在白熹泽腰间,将其伪装成宿醉未醒、早上在书院里一不留神溺死在河内的样子,表明了凶手对白熹泽的习惯十分了解,知道他好酒!”
“方直!”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楚向南就厉声道,“你冷静些!”
“综合这几点来看,凶手必定是白熹泽熟悉、也是熟悉白熹泽之人。”方直看着梁方绪冷笑不已,咄咄逼人,“怎么梁大人,您认为这两个对白熹泽毫不熟悉几乎完全陌生的学子,有机会参与到这起杀人案来中吗?”
“方直,”楚向南自身前环住他微微发抖的后背,轻声道,“你冷静一下,别这么急躁。”
方直渐渐回过神来,感觉到自己身体由上到下的僵硬,呼吸沉重又急促。胸前的人温暖而柔软,一如昨晚他送给自己的那只兔子。方直僵硬着双手缓缓回抱住楚向南,像是抓住了照进厚重乌云的第一缕金色阳光,愈抱愈牢。
“抱歉,梁兄,我有点急了。”
梁方绪被方直方才的眼神看得发毛,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相识四年,相处三年,他从未见过破案时一向冷静睿智、游刃有余的方直如此失控的模样。
梁方绪叹一口气,“方直,我理解你急躁的心情。你刚刚说的我听明白了,但眼下最棘手的是,那五人有不在场证明,我们也带着这几人去他们说的酒楼证实过,确实无差。”
“没关系,梁大人你先找人画像,我们再去酒楼问询一次。”方直眸光恢复了冷静,但依旧锋利如刃,“我倒要看看,他们五人究竟有如何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那五个人说昨晚自酉正至戌正都在酒楼里用膳饮酒,从未外出过。昨日里我让几个手下带着那五人去酒楼唤了老板出来,老板又找来了当时接待他们的小二。这小二一眼就认出来他们,说印象深刻至极,确定这几人自酉正至戌正都在酒楼内,为几人做了证人。”
印象深刻?
方直皱了眉,“这个酒楼距离白熹泽的家有多远?”
“酒楼在博雅书院西边,大约要走一炷香多的时间。而死者的家在书院东侧,约莫也是一炷香的时间。”
楚向南道:“也就是说,从酒楼走到白熹泽的家,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而来回一趟需要一个时辰。”
梁方绪点点头,“没错。”
“骑马也好,坐轿也罢,总会有办法缩短时间的。”方直看着眼前的景象愈发贵气奢华,心下知道这酒楼该到了。
这里八成是酒楼一条
条街,各式各样的酒楼层出不穷,有富丽堂皇的,有清幽别致的,有脂粉浓重的,有抚琴唱曲的,只看得人眼花缭乱。不断有小二在门口高声吆喝,笑脸迎着衣袍华贵的人进去,小心翼翼抚着酩酊大醉的富态之人出来,忙忙碌碌,不见疲倦。
与之格格不入的,便是那各个酒楼门前蜷曲缩着的一个个人。他们三五成群蹲靠在酒楼外,衣衫褴褛,面色脏乱,口齿不清,逮住出来迎客的小二便痴笑上前纠缠着讨点食物,看见酒楼的客官却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梁方绪给面露不解的二人解释:“这些都是乞丐,整天整夜蹲坐在酒楼前讨东西吃。哪一群乞丐围绕着哪一座酒楼似乎都是提前商量好的,地点十分固定,似乎是个分工明确的组织。”
方直纳闷:“可他们未曾纠缠这些财大气粗之人,这是为何?”
“前几年,我在衙门没少处理过这样的案子。”梁方绪道,“那时候这条街的酒楼大多刚刚开业,就被这一大群乞丐盯上了。那时候可远远比现在狠,酒楼小二若是不给东西吃,这些乞丐便去闹酒楼客官,不得安宁。”
楚向南小心翼翼避着这些乞丐试图抓他脚踝的手,“这不就是砸生意场子吗?”
眼见又一只脏兮兮的手大胆而轻佻地就要握上自己的脚踝,楚向南便再也忍不住地目露厌恶,刚要抬脚狠狠踹去,却觉得腰身一重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一只紧实有力的手臂圈住,继而揽了起来。方直将人轻轻一提,紧紧抱着旋了半圈,搁在自己与梁方绪之间。
少年的肩膀宽阔挺拔,语气清亮却严肃,“别让他们碰到你。”
楚向南看着腰间依旧紧紧环着的手臂,心里柔软了一大半。
“这里的乞丐胆子颇大,心里龌龊。不仅闹着要吃,还会骚扰面目精致秀美的过路人,男女不讳,楚公子可得小心些。”梁方绪说着,就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
二人抬头看去,酒楼金碧辉煌,奢华气派,透着浓浓的财气却不显庸俗。黑色匾额上,三个金色大字即使在昼日里也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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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