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一副狗见了肉骨头的样子,丝毫没有方才被簇拥着那时候的沉稳大气。
楚向南被这人专注到发亮的眼神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怔了一会才道,“请问你是?”
少年也不恼,意料内地笑笑道:“我叫方直。”
啊,上一世被关樾赶了座位的那个,声音倒是好听得很。楚向南带上前世的几分歉意,缓和了眉眼拱手道:“方兄。”
方直哈哈一笑,“这么客气啊,你叫我方直就行了。”
楚向南点点头。
看着方直意外惊讶的眼神,楚向南南不禁想笑。他是与这些同窗交流甚少,还有四月学业就结束,可到现在还有些人不知道姓名、字号。但他只是慢热,并非书院内传闻得冷血无情、目中无人。
话说这究竟是怎么传起来的呢?楚向南摸不到头脑。
方直明显兴奋了许多,他咳两声,又道:“听别人说你前几天告了病假,现在身体如何?”
“还不错。”楚向南道,“听别人说?莫非方兄前几天也告了假?”
方直挠挠头,道:“是啊。被官府邀去破一个案子,便告假了。”
楚向南赞道:“很厉害。”
“过奖过奖,该做的。”方直又道,“都说了叫我名字即可,你还这么生疏。”
“有些不习惯。”
方直跟着笑:“好吧,没关系。你是在温习功课吗?”
楚向南点头,视线又回到书卷上,一阵头疼,“告假几日,都忘记了。”
方直眨眨晶亮的眼眸,无比自然道:“那我们来换座位吧?我坐你身后,这样即使先生提问你,我也可以在后面提醒你。”
楚向南看着已经开始麻利收拾笔墨纸砚的方直,有点摸不清套路。
如果他没记错,方直就是上一世被关樾赶走换了位置的人。那时他换了座位任谁都看出来心中忿忿不平,脸色难看的要死,可如今就笑意浓浓地拱手让给了自己?什么情况?
楚向南最终还是跟方直换了座位。令楚向南无语的是,他这个上世活了二十七年的人,竟然被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三言两语给说服了。
方直边换着两人的书本边道:“一看你就不干重活,那戒尺要是打到你手上,没三天红印子绝对消不了,整只手都又红又肿的,什么事都干不了。”
楚向南迟疑道:“我干过重活的。”
方直嗤笑:“你就别骗我了。”
他停下换纸砚的动作,轻柔而有礼地托起楚向南一只手的手腕处。那只手柔嫩修长,骨节分明,白皙得连青色血管的纹路都一清二楚。
他道:“方才翻书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你这双手,一点茧子都没有,能干过什么重活?”
方直轻轻放下楚向南的手,又伸出自己的手掌,手掌处附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手修长有力,竟是比楚向南大出了一圈,“真正干过活儿的人,手应该都会有一层茧,就像我一样。”
他嬉皮笑脸,“打着不疼。”
楚向南坐在新的位置上温书,不一会就听到门口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下意识抬头,只一眼,厌恶的情绪便似狂风般席卷而来关樾走进了学堂门口。
关樾看见楚向南,眼神一亮,直冲冲地奔着他来。
“向南!”
关樾道:“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
“好多了。”楚向南拱手道,“多谢关兄前两日的救命之恩,楚某无以为报。”
真真是不打算回报吗?关樾面色一尬,似是没想到这救命之事过后,楚向南依旧没有丝毫亲近。他扯开嘴角,“举手之劳,不谢,不谢。”
眼见着楚向南对他颔首之后又低下头温书,关樾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低头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楚向南与方直换了位置。他还准备说些什么,教书的纪先生已经踏入学堂,关樾只得悻悻回了自己座位。
上午还算顺利,先生虽然提问了几个人,但没有问到楚向南和方直。用膳时间,少年们都三三两两结伴而走,楚向南将毛笔挂好,后背就被人戳了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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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直依旧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道:“去用膳吗?”
楚向南刚要拒绝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余光就扫到关樾步履生风地朝这边走来,于是瞬间改变了主意。
关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向南身边,柔声道:“向南,一起吃饭去吧。”
楚向南依旧冷淡,道:“不了关兄,我已经有约了。”
关樾皱眉,他不认为性情冷淡的楚向南在学堂里有什么好友,便问道:“是谁?”
楚向南站起身来,如瀑般乌发柔顺垂下,白玉冠上的玉簪衬得他肤如凝脂,冷然的黑眸随即看向身后的俊朗少年,淡红色的唇徐徐开口。
“走吧,”他顿了顿,“方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