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庭里的事也敢多嘴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楠焱韵气的浑身发抖,一双眼只望着层层红雾深处发狠,只是祭再不会回头瞧她一眼。
待到祭觉得离了她的听力范围,才压低声音问了璎珞一句。
“璎珞三老罚她母亲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三老一般不管族内事务的吗?”
“嗯”璎珞低低应了一声,“就是战事吃紧的那几日,许多族人都来明院里祈福自家亲眷平安,她倒好,裹着狐裘穿着花袄,几乎跟吃喜酒似的过来了,三老发了老大的脾气,叫我母亲身边的寒烟和碧云在院里当众扒了她的衣服呢,她且是这样,她母亲如何能好过?听说还加了一条辱骂老的罪名,现在还锁在嘉院的睿明堂里不得出来。”
“辱骂老?”祭惊了一惊,她委实想不到哪个族人能有这样的胆子,这般罪名一经坐实,可以说就别想在族内混了,“骂谁三老么?”
璎珞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祭彻底无言。
“三老年岁太高早不理事,但便是这样,但凡力所能及无不尽心,百年来从未落人口舌,”璎珞低低地道,“那贱人在明院里指着三老的鼻子骂,后来三老就和你一道去了桑炽关,损耗不回来也没怎么提这事但那天晓夫人和几个桐华馆的孩子也在,就硬闹去二老前头了,其实罚她的,还是二老。”
祭一时无言,半是为楠焱淳澈一大把年纪还要操心此等麻烦事觉得心寒,另一半么她却是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和楠焱淳澈一起上战场的。
那样一个出尘纤细的人在战场上会是什么模样?他看见楠焱柔萱为自己挡下那致命的一箭,又会作何感想?
他那一日在辰垣楼,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同自己讲那么多的呢
高台上,二老皱着眉头站在楠焱释的软椅后面,听着那边喧嚣渐息,终是忍不住低低跟楠焱释道了一句。
“族睿明堂那厮看来还是不知悔改,要不然您做个主,在下好把她从嘉院迁出来?”
“不必了。”楠焱释撑着额头闭目养神,闻言只轻轻应了一句。
二老一怔,无声退了回去,心说这二小姐在华安庭里果真是不讨喜。
“珞毕竟是侧室所出,”楠焱释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二老的腹诽,“就算柔萱再怎么要求她做个闲散贵小姐,她终究流着我身上来自瑾瑜的血,”楠焱释睁了眼,停一停而后继续道,“她注定不能无职无衔,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但无论她将来做什么,是做老,还是只在文院里做个教习,都会有人拿她的出身说事,我和怜还有祭站出来都可以去堵别人的嘴,但终究是一时,不是一世。”
二老愕然。
“如果不能改变这个弱点,就要让它坚硬起来,”楠焱释轻声说,“到了某一天连她自己也坦然接受这件事且并不会因此而委屈的时候,就没有人能再拿这件事来伤害她了,不是么?”
很多很多年以后,楠焱释在西恩特同已经成为至尊的祭再度说这番话的时候,祭不由得暗赞父亲的先见之明。
那时候的楠焱珞,已经超越了楠焱殷如成为族内最年轻的一阶摄灵术师,要不了几年,就能成为新的当世摄灵术至高掌控。人们提起至尊姐妹的时候,无不赞叹她们都得到了楠焱家族的精心教养,现下里出落得才貌双绝。
至于什么嫡庶之别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在她们面前提起了。
待祭一行回到方才那个被明院占领的小角落的时候,祭发觉娉婷的身边多了个男孩,与她年岁所差不多,发色与珞接近,都如同春时的树芽一般。
楠焱灏给祭介绍,这就是他方才提过的楠焱轶。
楠焱轶并不同祭打招呼,只看了她一眼,然后象征性地点了下头,不知为何,祭觉得这男孩对自己大概有些意见。
但她甚至没来得及同他说上一句话,就听得红雾深处铜钟敲响,那声音仿佛渗入灵魂深处,令整个人的视界与意识都一道模糊起来。
“你在撒谎。”男孩的声音透过红雾,冷冰冰地传递过来。
祭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有艰难地问了一句。
“什么?”
“你撒谎了,并没有人陪你妹妹来。”楠焱轶重新陈述了一遍这个事实,一双眼眸在红雾深处隐现,“一面不愿掉价做事,一面还想求一个好名声你还真是没有变。”
祭还想再问,但她的视野骤然黑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几万年。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仰躺在一片花海里,那花是赤红色,一如寒川河畔,落日蔓延如血,如燎原火燃。
她茫然地站起来,想要往周围看,落日时分的花海,静谧且安然。
一个男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袭红色衣袍绝艳如扶桑新绽,火色发覆盖颈间,末梢如火燃。
他的双手插在纹绣了暗红色火焰徽饰与织金描花的广袖里,风过时,他的头发和衣袍一道迷乱。
他垂一垂头,恰好看到祭从花丛里站起来,一点笑容,就那么攀上他的脸畔,那一瞬的风华,就如扶桑骤绽。
“你好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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