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落下的些许锁链,稀稀拉拉的挂在脚踝上,昊天就被她按在手下,闭着眼,胸膛也无起伏,像是彻底死了一般。
眺目远望的远方,有漆黑的裂缝若隐若现,正正闪烁的闪电周围毛刺刺的有一圈光边儿,像是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不敢见人,偏又对外界生了好奇心,便躲在了阴沉沉又残缺的天幕后,半隐半露。
四周的一切都静止如画,风吹不皱,水泼不进,不周山周围的天河水也凝聚了,眼前正对着的那一处天河里,还浮着一朵将要绽开的浪花,浪花里卷着一截碎裂的断木。
原先萦绕鼻端的潮湿水味半点都闻不到了,那些终日不停的罡风也悄然停下了步伐,被席卷至半
空的枝叶在半空静静浮着,一动不能动。
如同她自己一样,都被她以消耗神魂为代价,强行禁锢在这污糟的世间。
当然,她自己力量并不够,所以他又强行借了昊天的神力,任凭他挣扎不愿,在最后那一刻也不得不贡献出所有的力量来为白唐开那一扇过去的门。
那些事说来只是一瞬,但她细细回想,却觉得格外漫长,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昊天的胸膛是怎么一下停止起伏,那双素来平淡的眼眸又涌出怎样滔天的愤怒和厌憎。
还有一丝丝的……惶恐。
一想到那时他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微笑。
可嘴巴不能扯动,动一下,便会生变故,便会影响那个人在商朝的稳定。
所以她将自己也定成了一幅图,有思想有想法的一幅图,不眨眼,不闭眸,不动不听的一幅画。
可她的思想还在翻涌,她想了很多,想白唐在商朝过了几日,有没有见到最纯净时候的她?
又想,不知谢必安的记忆在他脑子里苏醒了多少,白唐那样跳脱的性子,记起谢必安那些事,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
看他如今对范无救亲亲热热信任敬重,若是知道了那些事,是会坦然一笑置之,还是会再燃起破天的愤怒,决然断情。
将与谢必安相遇的过往一一想遍,白唐还未回来,面前还是那一抹停在半空的浪花,还是那破碎的苍穹,还是那半隐半露的闪电。
一时又一时,她早无心力计算过了多久,只感受着自己的疼痛,捂着残缺的灵魂,希望烧的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许是那些记忆都一一想遍,便连思想都有些懈怠,于是她想起了那轻吻她指尖的鬼。
他曾说,他姓殷。
她想,该是殷寿,是那个一副天王第一老子第二脾气比天大的殷寿。
可她惯会自欺欺人,所以直至那一刻,看着他那样决绝又爱恋的眼神,才终于不能再视而不见。
那种眼神,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漂泊人世数千年,却只得一个人用江山社稷护她,不惜一切,从不后退。
翻过无数岁月,即便魂飞魄散,也要借着一点牵念,在最后的时光里来到她身边。
她想起了那叫美人的男鬼还懵懂时陪她笑闹的日子,想起他们初见他就凑过来想偷摸的亲她。
那时她正在演戏,手里提着一盏宝琉璃美人灯,那小鬼仗着别人看不见他,偷摸摸的一路跟着她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场,才终于再那场林间戏时,偷偷的、做贼又似凑了过去。
当日他脸红了么?弯下身子靠近她的时候心跳加速了吗?苏毓秀统统不记得,她完全记不清他那些忐忑,只记得他被自己捉住后的惊慌,以及后来被她当球踢的滑稽
。
如今再品,却又是一番滋味。
记忆不存,世事不复,可经年再见,他仍是对她动了孽情,一动,便是雷打不动天意难违的一生。
指尖那恍如蝴蝶停留的触觉蓦然就在心底出现,那样轻,那样凉。
那双眼睛那么亮,那么深邃,那张脸那么熟悉,那么轮廓分明,他的表情那么沉,那么安静……可他的嘴唇却微微张着,是想说话吗?他想对自己说什么?
她睁着眼,心沉到了那一日,耳畔似乎又有昊天冰冷的祭词,他半跪在她身侧,手里的刀子割着铁链,那样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在耳中格外清晰,她似乎又听见他说——别怕。
把他当时的表情揉碎了掰开了,一丝丝一毫毫的品,揣摩着他当时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那时候,他想说什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