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疾风暴雨。
一辆黑色轿车停到胡同口,司机撑伞下车,一脚踩到泥坑也没顾得上甩鞋,急忙打开后座车门,大半个伞面都递过去。
后座中年男人摆手道:“不用管我,快去给小兮打伞。”
司机在雨里面急声大喊,“先生您感冒还没好。”
“我没事,去给小兮打伞。”
司机“哎呀”的叹了一声,“您,哎。”
他绕车半圈,去开另一边车门。
滂沱大雨里,一个中年女人撑着伞跑了过来,朝司机摆手,“我来我来,你去给老何打伞,我给小兮打伞。”
从车里下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落地的一双白色布鞋已经发黄和开胶,旧旧破破的。
颜兮一头短发,一双漆黑水灵的小鹿眼睛里有怯意,不知道对面前女人如何说话和反应的拘谨,有些结巴。
“阿,阿姨好。”
她声音小,刚说出来,就落入到了雨中。
钟芸没听见,只顾着给她撑伞,一边心疼道:“手怎么这么凉啊,来,手揣阿姨衣服兜里。”
“小兮慢点儿,小心,这有水坑。”
“马上到家,我和你何叔叔家住鹿儿湾35号,你杨叔叔家住34号。”
路过一棵樱花树,到达鹿儿湾35号,颜兮侧头看34号,34号大门紧闭,门前流出了一个大水坑。
钟芸推开家门,颜兮第一眼看到的是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
颜兮仰头想看那颗老槐树有多高,视线却被伞檐给遮住了。
“小兮啊,快进来,阿姨看看浇湿没?哎哟,裤腿和鞋都湿了,快把鞋脱了。”
颜兮一身蓝白校服湿了大半,布鞋也是连水带泥,她双手紧攥着裤子,不知道该怎么办,鞋里进了水,她感觉到袜子和脚都湿了。
而且她袜子漏了,前天才缝上,她不好意思脱鞋。
她正犹豫间,钟芸蹲了下去,“我看看,鞋里是不是都进水了?”
“别,阿姨,我我自己来……”
颜兮力气小,挡不住,钟芸已经给她脱了鞋。
钟芸看到她袜子缝的线微微愣住,眼里闪过一阵心疼,无声地给她脱了袜子,摸了摸她脚底,一片冰凉,“这孩子,脚怎么也这么凉啊,比手还凉。”
颜兮低头,她脏兮兮的脚被阿姨握在手里。
阿姨好像一点都不嫌弃她。
她凉了这么多年的手脚,忽然好热乎。
颜兮衣服和鞋都湿了,钟芸送她去浴室洗热水澡,嘱咐她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轻轻关上门出去。
钟芸转身走到一间紧关着门的房前,敲门道:“儿子?家里来客人了,出来。”
做饭阿姨走过来说:“少爷早上出去的,还没回来。太太,现在吃饭吗?”
“等一会儿吧,等小兮洗完澡的。”
钟芸走到南房客厅,“对了老何,你跟儿子说颜兮来的事儿了吧,他什么态度啊?你没跟他说颜兮晚上来,大家一起吃饭吗?他怎么还没回来?”
何正东皱眉道:“等会儿等会儿,你没跟儿子说颜兮要来?”
夫妻俩四目相对,同时恍然道:“完了。”
他们俩人工作都忙,都以为对方跟儿子说完了,结果谁都没说。
钟芸皱眉道:“斯野那个臭脾气,你没打招呼就把颜兮带回来,他又该发火了。他好哥儿们申请完美国学校才告诉他要走,到现在他还生气呢,气得都没去看奥运会。”
何正东脱口道:“都是你惯的。”
钟芸不乐意听了,“谁惯的?我一个人就能惯坏他?你快给他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何正东立即给儿子打电话。
三秒后,他拧眉道:“关机。”
钟芸头疼地问:“杨锋两口子什么时候回来啊?这才刚收养完颜兮,就碰上老爷子去世,这颜兮要是心思敏感的话,再以为自己克父克母克长辈,心里得多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