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久沉默让少女误会了,她小脸白渗渗的,但那双乌黑剪瞳却神彩光泽。
“我叫念白,你呢?倘若倘若我们能够侥幸逃出去,我想要记住你。”
记住他?为什么想要记住他?就因为他那廉价的救命之恩?
阴欄芳被她背着,随着她奔跑而颠簸,这条“红路”上的风带着浓重腥气,呜呜空洞而刺耳的声响灌耳,他面色亦不好。
他微低下脸,视线低垂,他才留意到他的呼吸几乎紧贴着少女的玉白肌肤,上面挨着发际有一层薄薄泛黄的绒毛,看起来十分柔软粉嫩。
本不想回答的他,此时不知道基于是何心态,声音从少女颈后闷闷响起:“阴欄芳。”
他说这三个字时,时隔少女问话太久,再加上怨灵开始攻击,叫念白的少女一手托着他,一手挥臂掩面抵挡,那些怨灵虽无手无足,但身上的怨气却可幻化为削铁薄刃,一时之间,少女身上的血流得更多了。
少女很明显是个练家子,她脚力不弱,带跑带跳,哪怕背携着一个人,那也是比普通人跑起来速度要快上一些。
然而阴欄芳看了一眼前方的界碑,瞧起来距离不过百米,却又似在天边一样迟迟难以靠近。
终于,在疲于奔命的途中,怨灵像蜂涌的苍蝇越堆越密,刹时行如泥浆沼泽,少女念白失血力竭,脚裸一拐便摔倒在地上,阴欄芳也同时摔在旁边。
她撑起一臂偏过头,那张白得几乎像纸一样的脸上布满冷汗,她喘息不断。
“我、我已力竭,怕是跑不动了,你、你自己逃吧。”
阴欄芳爬了起来,被她背着跑了一段路程,他好歹也缓过气来,他就站在她前面,略有些古怪迟疑地看着她。
看得出来她体力尽失,再加上之前的伤势,只怕此时此刻她根本连站都站不稳了。
即便是他要扶着她一块儿走,两人这样的速度也只会最终沦陷在这里。
“一人生,总比俩人死好”少女念白对着他洒脱道。
阴欄芳本也不是一个仁义慈善之人,想明白后他转身便迈步欲走,他身后静悄悄,唯有一道视线一直在跟随着他离去。
脚下的力道越来越缓慢,最终阴欄芳还是停下步,他转过身来,眸仁抑暗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
见他表情有些不甘不愿地走回头,少女念白却笑了,姣好如月盘的小脸,哪怕失了血色,没了桃花冶艳,却依旧梨落溶溶,在枝尾树旁枝尾悠悠飘荡,曼卷轻飘,令人从心尖感到美好舒服。
阴欄芳看着她,黑琉璃般眸子转深,他不知道这世上存不存在为了符合另一个人审美而存在的五官面容,但看着少女念白的一笑一颦,他总觉得像一股清凉的泉水从他的心涧流过,不细品没什么特别感觉,只觉得不讨厌。
“我方才还在想,若你最终还是不回头我该怎么办,可所幸你没有给我其它的选择”
她边说着边眦牙裂嘴地站了起来,虽勉强站了起来,但整个人却摇摇晃晃不稳。
阴欄芳直直地盯着他,同时也是不解地看着她,耳边的呼啸拉扯声更大了,像妖魔的尖叫,直刺穿耳膜令人头脑生生作痛。
时间已经迫在眉睫,恐怕如今是他想逃也不一定能逃得掉了。
“反正我也逃不掉了,你救了我,我还你一条命,倒也不算白白的牺牲”
少女碎碎念的话令阴欄芳颦起了眉头,他心头顿觉不好。
只见念白倏地从袖中掏出一块尖锐利器便将自己的身上割去,顿时大量的血喷溅出来,不过眨眼之间她便如同一个血人一样立在那里,如此触目惊心。
阴欄芳呆住了,震惊不已。
他蓦然想起,她曾经说过怨灵是以人的生气而生,人的生气以血肉所铸,便是血为柱,肉为饵。
果然,下一秒本就躁动不安的四周一下到达了沸点,四周啸尖声音响起,阴欄芳只觉耳膜都失声了,乱哄哄的一团,所有的的黑影一下全部冲围住了她。
不过片息,她整个身子都几近看不见了,翻腾缭绕的黑影不断吞噬着她,她唯还露了小半张雪白的脸在外面,此时她已气色衰败如灰,却努力朝他的方向微笑着,嘴唇上下阖动。
“快、快走!”
如今的少女念白就像一块丢在老鼠堆内的腐肉,美味的香气吸引着越来越多的黑影划成一条条黑线围拢过来,眼看就要将少女整个掩埋住了。
而阴欄芳失神地回头看着身后已经清空通畅的路径,一直竟恍惚不已。
她竟为了让他活着离开,选择以这样痛苦惨烈地死在他的面前。
被黑色的怨灵包裹住的少女闭上了眼睛,她像是被迫塞进一个蚕蛹之中,五感俱封,但却没有死,因为这只是一场由阴欄芳心所控,由她幻所变而成的虚拟世界。
先前两场陈白起并没有参与进来,当她施展麒麟瞳术时,仅为旁观者,但她发现仅凭精神力所幻化的世界根本控制不住阴欄芳这样本就拥有极高精神力的人,他总能从虚假中辨清真伪,毕竟一切都是假的,他依心而捕捉漏洞的话,她全虚假世界便会破碎。
于是,她只能真人顶上,如此一半真,一半假,人是真的,景是假的,相互交流是真的,情景与磨难是假的这样才是将他彻底陷入她的瞳术,受她精神世界的禁锢。
但瞳术的时限禁锢却需要一定的条限,有拿情困,有用钱困,有用欲困,也有拿他心中所遗憾之事来困,但显然这些阴欄芳都没有,他无情无欲,无撼且过,心中难觅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