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四章(2 / 2)北京雪人首页

陈默说着重新坐到桌前,他看着电脑,但是想不出一个字,满脑子里都是哈利诺曼的脸,和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柜子,伸出手想打开,又缩回了手,他突然想起那个老女人的在说小心影子前的那句话:“这是他们回来的日子,因为他们,就是在这一天走的。”

陈默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手,一下急速地在电脑的键盘上敲击了起来,哈利诺曼是在这个监狱死的,他想知道日期,他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但是他又害怕,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最后,陈默的手停住了,他看着一张刚刚弹出来的网页,还有网页上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看着看着,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哈利诺曼,在卡尔顿监狱里的死刑室被处以绞刑,关于他被处以绞刑的报道记述得极为详细,其中一篇报道是这样开头的:哈利诺曼久久地凝视着死刑室外,如同熊熊火焰一般燃烧的枫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最后一个要求是解下他的手铐和脚镣,他说,他想擦一下他的眼镜。

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从陈默的心底升起,他慢慢回过头,去看墙上的电子时钟,这时的时间刚刚到午夜零点,刚刚跳过一秒钟。

ily已经在上铺发出了均匀缓慢的呼吸声,看样子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就在那秒针跳动的那一刻,陈默听到了一个很轻但是很清晰的声音,好像是沉重的铁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看来我不但是有幻觉,还有了幻听了。”陈默苦笑一声,他拿出自己的药瓶,倒出一颗,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正准备就着水把药喝下去,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和刚才相同的声音,只不过,声音,好像更清晰了一点。

陈默拿着杯子的手停住了,他刚刚放松了一点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他在等着下一声。

大概过了五秒钟之后,而对于陈默,就好像是过了五个小时一样长,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陈默这时听清楚了,声音,是从走廊的另一头的方向传出来的,是从洗手间和淋浴间那里,往这边一点一点的靠近。

那声音,好像是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被人拖着走,还伴随着一阵隐隐约约的细碎的声响,好像是一个被拖着的箱子,拖着的时候,晃动了箱子上的链子,哗啦哗啦地响。

陈默坐不住了,他觉得此刻自己已经快到了疯狂的边缘,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脑子有问题,

还是这家酒店的问题,还是他们不该去算命的问题,或者,是他们根本就不该来加拿大的问题,他坐立不安地看了一眼正在沉睡的ily,脑子忽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还好不是你遇到了死神,那个女人算得不一定准,我们一定可以挺过今晚。

但是,那个声音的又一次靠近,冷酷地把陈默一厢情愿的想法推到了绝望的谷底,因为这个声音,已经能够让他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了。

那是手铐和脚镣发出的声音。是被判处死刑的人,佩戴的刑具发出来的声音。

是哈利诺曼戴着的手铐和脚镣,在一步步地,走过来。

在那一刻,陈默站在房间里,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或者已经完全处于一种自我麻木的状态,他在这两种状态之间恍惚着,不停地摇着头,对着自己不断地重复说道:“不,这不可能,这只能是一场梦。”他甚至去咬了自己的手指头。

疼,他对自己说。

你能感觉到疼,这不是梦,他对自己说。

这疼痛的感觉和每一次更加靠近的声音,好像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为自己准备好的绞索,在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又一次响声,他甚至能听到脚镣上的铁球在地上滚动的轻响。

陈默大口地喘着气,他刚才还有一丝幻想,这声音会在别的房门前停下来,但现在,他要做点什么了。

陈默拿起椅子放到了门口,顶住门,然后尽量轻手轻脚地拿出自己和ily的行李箱,摞在椅子上,门是铁的,顶上行李箱,没有什么东西能进来。陈默对自己说。

真的进不来吗?

陈默退后了两步,看着门口,他回身抄起了桌上的台灯,拔掉电源线,台灯的样式很简单,但是金属的质感和重量,让陈默有安心了一点。

这时,他感觉铁门上高高的铁窗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抬起头,看着门上,长方形狭窄的铁窗。

一个黑色而瘦长的影子,慢慢地,慢慢地,滑过陈默铁窗前走廊的天花板。

陈默手里的台灯在那一瞬间,差点从自己手里滑落。

又是一声,已经到了隔壁的房门。

陈默和ily的房间,是这一端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

陈默闭上了眼睛,他等着下一声到门口,或者,就此停止。

此刻陈默的脑海里,忽然有一种从未感觉过的平静。

虽然以这样的方式,度过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晚,并非自己所愿,但是人生如此,命运未必给你机会让你对曾经的生活,说出什么感谢或者遗憾。我的一生算不上有多精彩,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奇,但是我爱过一些人,我相信那些人,也真心地爱过自己,我有过实实在在的快乐,也有过无法说出口的失去,我没有多少钱,但好在我一直有自己的梦想,现在唯一担忧的,是自己的病,我很害怕自己的病,会有一天把自己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也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国游客在加拿大的渥太华,在酒店里手拿台灯莫名身亡,中国政府提请在加拿大的中国游客注意自身安全。”这个报道,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素材。想到这里,陈默竟然还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又是一声,脚镣上的铁球沉闷的撞击声和手铐上铁链的“哗啦啦”的响声就在门外,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就一声,在门外。

走廊上的灯,在这一刻,全部熄灭了。

就在灯光熄灭的时候,陈默看到一个似乎比铁门,还要高的瘦长的黑影,停在了房间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