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复粹早就得到杨涟的最新奏章。他见舆论汹涌,进献奏章的时机成熟,手里的版本皇帝还没看过。这才进宫面见皇上。他被小太监引导到御书房。皇上身穿黄色龙袍,头戴玉质冕冠。今日是朱常洛忌日,朱由校从先皇灵牌前祭拜回来,尚未及更衣。听说范复粹宫门外求见,便命召入御书房。
通政使磕头行礼,问候皇上圣安。便将周处源的奏章,亲手交到朱由校手里。通政使陈说如今北京城,都在传杨涟弹劾魏公公的奏章,街谈巷议人所共知。这部奏章很畅销,他特意盗版一本,供皇上参阅。
天启皇帝粗粗一翻,觉得没啥,随手一搁。这样的奏折就轰动北京城了?首都人民的品味啥时候掉的这么厉害?
皇上的反应在范大人意料之中。不管有没有用,总算尽到替皇上查访舆情的职责。顺带帮周处源的忙。而且是等到东林党人自己将弹药抛出来以后。相对于杨涟的新奏章,通政使的奏章无足轻重。
皇上无甚指示,范复粹便告辞出宫。
范大人一走,魏忠贤和王体乾二人来御书房找皇上。杨涟的奏章,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再瞒着皇上不报,确实说不过去了。两人商量好,得演一出戏给皇上看。
魏忠贤一进天启皇帝的御书房,便匍匐在地,哀告道:
“皇上,老奴不能再服侍您了,请您赶老奴出宫吧。”
天启皇帝惊讶的问道:“厂公,这话从何说起?”
魏忠贤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皇上啊,杨涟又弹劾老奴这不是那不是。老奴实在是干不下去了啊。求皇上您免掉老奴的职位,让老奴出宫去吧!”
这是跟老板闹辞职呐。您手下的混子老欺负我,奴婢待不下去了。
魏忠贤的策略是先请罪,以退为进,博取皇帝的同情。说不定等会皇上知道奏章内容,会手下留情。毕竟自己替他干的脏活累活不在少数。比如卖官鬻爵创收,主意是魏忠贤出的,银子可不是魏忠贤赚的。
老魏寻思自己走人,以后骂名谁来担?像公公这样的挡箭牌,皇上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如果找的到,以魏公公的性格,一巴掌先拍死他。
朱由校站起身来,走到魏忠贤跟前,赶紧弯腰扶厂公。刚换的地板,海南黄花梨的,别叫公公的泪花子脏了。
皇上劝慰道:“朕知道公公受委屈了。有些事情,你不担骂名,难道叫朕来担?”
魏忠贤跪坐地板上,用衣袖搽干净脸面,恭顺的答道:“皇上,老奴倒不是怕担骂名,实在是杨涟他们一直纠缠不放,清流都向着他们。老奴孤身一人,不敢与文臣们对着干啊。”
公公这话有点作,都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背后站着个皇帝。魏忠贤说自己孤身一人,不把皇上当人啦?
“有什么不敢的?”朱由校激动起来,来回踱步。冕冠上挂下的两颗垂珠,在耳畔晃来晃去。
“他们骂你最多的不就是矿税!你放心,有朕给你撑腰。大胆的干!”
魏忠贤忙转悲为喜道:“有皇上给老奴撑腰,老奴怕啥?老奴这把老骨头都是皇上的!老奴豁出去了!”说着磕头道谢。
朱由校转头看一眼王体乾手里捧的一本奏章,问他道:
“谁的?”
“皇上,此本是左副都御史杨涟弹劾魏公公的奏章。外面沸沸扬扬的早在传。老奴恐怕杨涟故意散播出去,想给皇上您制造压力啊。”王公公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话由,进谗言道。说完双手捧着奏章,跪着膝行到皇上跟前,准备递上去。
跪在地上的魏忠贤,重新趴地上,头压的很低,心里不免紧张。圣心难测啊,不知皇上看完有什么反应?两人打算好了,必须放低姿态,谦卑到尘埃里。
天启皇帝拿手一挡,拒绝接折子。他大声呵令道:“朕看过了。给朕退回去,严辞驳斥!”
“这个杨涟,朕看他吃饱了撑的!整天没事干,车轱辘话来回说。党同伐异罢了。”
魏忠贤听皇帝如此说,长出一口气,心中一阵暗喜。果然皇上非常人可比,看自己的妃子受人欺负,亦不动怒。真如俗话所说: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魏忠贤虽不敢与皇上称兄道弟,也算的上他的手足了。那么多麻烦事,他当然得选择咱家去干。
只不知谁向皇帝偷偷提交的折子,魏忠贤打算回头好好整整他。
王公公听完皇帝的话,赶紧收回奏折,应声道:“皇上圣明!杨涟之辈,托名清流,以道德君子自居。其实乃沽名钓誉之徒,不能出一策为皇上分忧。只顾着高谈阔论、臧否人物。魏公公一心谋国,屡遭他们苛责,实叫人寒心呐。”
朱由校点点头,对魏忠贤说道:“眼下建州女真虎视眈眈,辽东常年用兵,大明财力捉襟见肘啊。厂公!矿税一事你要一抓到底,要是有人继续说三道四。朕的东厂交给你,你要替朕好好用起来!对付那些不干正事只顾内斗的大臣,绝不能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