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岂敢,刘老爹当真折煞小子了。”朱华廷脸上涨红,背着朱攸宁跟随刘老爹进了正屋,实诚的道:
“我这穷酸在外的名声着实不怎么样,只能说自幼读书,写字还是难不住的。刘老爹高义,收留如此多的‘鳏寡孤独’,我能帮忙给新生儿写一写户贴跑一跑上册的事,实感荣幸。”
“唉。”刘老爹看朱华廷生的眉清目秀,眼神清明,根本不似奸邪之辈,便出言安慰道,“朱秀才可不要这么说,您是有大学问的人,一时失意算不得什么,朱秀才日后再战,必定能高中的。”
朱华廷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将朱攸宁放在了藤椅上,柔声道:“福丫儿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爹去写几个字,待会儿就来。”
朱攸宁乖巧的点点头。
刘老爹看小姑娘面黄肌瘦,大病未愈的模样,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位朱秀才也是命苦,本来是高门大户的大少爷,谁知秋闱作弊,还被家里赶出来了,现在过的媳妇跑了,孩子也要病死了,也着实是可怜。
朱华廷笑着问起新生儿的生辰,手上已铺开了纸张,利落的研墨。
朱攸宁就靠坐在藤椅上,望着身材颀长的父亲。
朱华廷时年三十三岁,是百年世家朱家的长房嫡长子,因自幼聪慧,于兄弟中学业上最为出众,被老太爷培养着参加科举。
谁料想,去岁乡试,本来有希望中举的朱华廷却曝出了夹带作弊的丑闻,被主考官当场捉住,又因出言顶撞扰乱秩序而被赶出考场,戴枷示众两日,永不录用。
之后,朱华廷就被老太爷赶出家门了。
母亲白氏带着朱攸宁毅然决然的跟随朱华廷离开了朱家,在外谋生。
可朱华廷自幼只知读书,纵然学富五车,“夹带作弊、戴枷示众”的恶名在外,想找些营生也是极难的。
母亲又只是个内宅妇人,加之朱家几房的有意打压,他们一家三口在外的日子过的真可谓捉襟见肘,倒成了当铺的常客。
几天前,朱华廷去给人写字,白氏带着朱攸宁去典当,在当铺门口竟忽然被白家的两个粗壮婆子架上了马车,捂着嘴强行抓回了娘家,再不许与朱华廷往来。
七岁的朱攸宁被扔在了大雨里,眼看着母亲被抓走,又找不到回赁住小屋的路,傍晚时才被急的满头大汗的朱华廷找到。
然后这身体的原主就高烧昏迷了,她也是那时开始渐渐有了意识。
朱华廷家徒四壁,能典当的东西早当完了,哪里有银子给她看病?苦求数家医馆药房,竟无人肯暂且赊欠,抱着她回本家求助,朱家连大门都没开。
最后实在走投无路,朱华廷带着她去敲响了本地一个致政老太医家的大门。
本来最不抱希望的一处,却伸出了援手。
姜老太医给朱攸宁看了病,开了药,并不收朱华廷的欠条,却给他指了一处所在,让他去帮忙做事便可抵过药费和诊费。
这不,今日爹爹就带着她上门来做事了。
朱攸宁现在拥有原身所有的记忆,对朱家的种种自然清楚。
父亲性情温和淳厚,正直善良,那考场作弊之事是怎么一回事,还很难说。
她是孤儿,在现代已无牵挂,如今有了如此疼爱她的父亲,又莫名年轻了二十多岁,这是上天的恩赐,这一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