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以后,人们路过大理寺,看到冬风里瑟瑟发抖坐着徐宁。
他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一边往嘴里吸溜,一边跟对面的人说话:“你想喝水吗?这大冷天的喝点热水真的很舒服。”
那人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不太想理他,可眼睛还是盯着他手里,还正冒热气的水。
徐宁又说:“你要是想喝,就告诉我,你这么看着,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那人有些恼火,可又十分无奈,终于还是开口了:“想。”
徐宁便提起旁边小炉子上的水壶,十分小心地也给他倒了一杯,推过去说:“你说这种日子多好,有热水喝,有冷风吹,不比你天天喊打喊杀的好?”
那人:“……”
他以前过的日子比这好多了,只所以沦落之此,还不是拜他们所此。
这么一想,连那杯水也喝不下去,恨恨将杯子顿到桌子上,再不理徐宁。
徐宁自己把一杯热茶喝完,实在也找不出什么话说,只得提溜着水壶进屋去。
“唐大人,这事我实在干不了,要不你找几具尸体让我看看吧。”
唐庚翻起眼皮,给他一个大白眼:“银子不想要了?皇上给我们有期限,有银子,在这个期限间,把这些人成功劝回去,那剩下的银子可都是咱们两个的了。”
徐宁:“……我不要银子了,我想回家。”
唐庚瞪他问:“你还是不是大理寺的人了?”
“我想辞官?”
“不批,官是你想当就当,就辞就辞的吗?再说了你这叫什么官,就是一个验尸体的,是一个听声干活的,现在本官,本大人,让你干的活,就是这个,那个要是说不了,你就换一个来。”
徐宁:“……”
要让他耍贫,他还能整两句,可这种开导人的活儿,他是真的干不了,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唐庚天天捉住他。
原先还让他在屋里,看他做不出成效,便赶到了院子里。
时节早就进入了冬天,外面很快就要飘雪花了,他天天往大理寺的院中间一坐,跟信老和尚似的,对着另一个比更哀怨的人,这叫什么事?
徐宁不甘心,往唐庚面前走两步道:“大人,要不我给你找找他们的资料吧,这样你说起话来,也好找准他们的弱点。”
这回唐庚没看他,连眼皮都没抬:“不用,你可以出去了。”
徐宁悲苦地看他一眼,最后任命的,无可奈何的,又拎着茶壶出去了。
出了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唐庚。
也不知道皇上给他多少银子,这都好几十天了,唐大人不眠不休的,硬是把一个个天问宗教徒说到精神崩溃,答应他再也不聚众闹事,回去以后该种田种田,该经商经商。
有家的回家,没家的找个人成家。
徐宁的目光移到了他的嘴上,幸好那是肉做的,要是铁打的,怕是都磨透了吧?
可惜,他不行,他真的对付不了这些人。
虽然他每日里跟唐庚一样坐着,一样面对他们,可是到现在为止,成功说动的没有几个,大多数人是跟他对坐的实在无聊,又不愿再吹这冷风,主动提出,愿意出去重新生活的。
当然,也不是他们愿意就立马放出去的,还有一个考核期,确认他们不会
再有从前的仇恨,是真心想认真过好下半辈子的,才会放走,也省得一转眼,他们又聚到一起闹事。
忧心忡忡的徐宁,提着茶壶出来后,重新把茶壶放在火炉上,他也坐回到椅子里。
对面的人便看他一眼。
他们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有点像现代的办案人员审案那种形式,所不同的是,办案人员是一问一答,而他们两个是大眼瞪小眼。
这种方法是庄思颜想的,本来是给唐庚用。
他说自己聪明,用不着这种,后来就给徐宁用了。
徐宁无所谓,反正有没有这桌子,他也办不成事,就是应付了事。
两人坐了一会儿,他百无聊赖,又冷的厉害,便又倒了一杯水喝。
对面的人看到他喝水,手不自觉地搓了一下,干的都裂出血的嘴唇也动了一下。
徐宁看着他面前已经凉了的水说:“喝一口吧。”
那人真端起来喝了一口,立刻冻的一个激灵,马上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徐宁只得劳动自己,给他添了杯热的。
两人又默坐了片刻,那人倒是主动说话了:“我记得你以前是验尸的对不对?”
徐宁点头:“你记性真好。”
那人咧嘴,一滴血便从裂开的嘴唇上流了出来,他马上用手去抹了一把。
看着也怪可怜的,徐宁便递了一块手帕给他。
一块本来就不算干净的手帕,被他几下子就抹的更脏了。
他看了看那手帕,还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这个……”
徐宁伸手接过:“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