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形体虚无的开口,一句话空谷幽兰般飘来。
只只险些站不稳,她蓦地在起身时跌下床。
只只亲启。
小不点儿,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多年。
二哥哥从未想过有那么一日,我竟也能这般从容赴死。
以前,我总想着世人皆蝼蚁,唯我高高在上,无人能奈我何。
可是,直到你回府。
二哥哥跟你在一起的每一日都很开心。
影楼楼主之位归你。记得我曾同你说过,二哥哥在江湖上还有一层身份。
十里医仙,什么医仙,其实不过是毒医罢了。二哥哥这些年炼制过许多剧毒,为了炼药,也让很多人惨死我手中。
从未觉得不妥,或后悔过。
但这次,二哥哥悔了。
我想灭世,你们却想着救世。
世人贪婪不知足,一心也可生出多心,没什么人能做到无欲无求,不惧生死。
但也有人始终如初,无畏生死。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哥哥觉得自己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但,就在服下剧毒生命解脱的那一刻,二哥哥忽然明白了。原来执念成魔,我想永生,故此变得不人不鬼。
可就在执念消散的那一刻,二哥哥重新变成了自己。
原来,死亡并不可怕。
最后,感谢我的小不点儿,这些年来引导哥哥向善。
保重。
短短一封信纸放在秦兆寻身侧。
只只看着上面的字,心如刀绞,她哽咽一声,瞬间潸然泪下。
榻上,秦兆寻一袭红衣,乌发铺设身下,亦如自己多年前曾见到过的样子。
他风华绝代,光彩夺目,只是谈笑间就勾魂摄魄。
他那样一个人,最后却在一个大雪夜里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
床榻另一侧,雪卿墨似雪白发一点点开始消散。
屋子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伤心之余只有震惊。
只有只只知道雪卿墨了无牵挂,终于是要走了。
二哥哥也就他这样一个交心的朋友。
只只深吸一口气,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了出来。
“师父!二哥哥——”
——
颠覆的悲剧并没有因为三朵伴生莲和秦兆寻的离去而暂停。
如只只所言,城中这场大雪足足下了半个月。
大雪封路,整个世界好似被摁下暂停键。
在一切的冰天雪地下,人们开始没了求生欲。
“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老天啊!我们这些凡人究竟触犯了什么!”
“老天爷,开开眼!救救我们吧?”
……
秦王府,秦寒因裹着厚重的狐裘出现在揽月阁。
“只只,我们是不是都活不下去了?”
只只看着秦寒因,并不震惊他为什么会猜到这些。
只是嘴角抿出一个牵强无比的笑。
“大哥哥,你放心,不会的。还有我。”
——
夜里,只只又做了噩梦。
依旧是天地覆灭,到处哭声一片的惨状。
她起初从梦里惊醒,总会生出一层冷汗。
可现如今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小青莲,死心么?绝望吗?”
角落里空洞的质问声响起。
只只朝着明月郡主的形体看去。
“不!我们一定会赢。”
明月郡主微微眯眼,忽而笑道:“你或许会成功,但这一切全在那个人一念之间。”
“小青,你不如同吾打个赌如何!?”
只只蔑视着那人,倒头睡下。
那人笑了:“最后一朵伴生莲,因你而生……也……因你而死。”
只只猛地睁大眼,她指尖掐诀一掌朝着那人打去。
明月轻松躲开。
“你奈我何?”
只只再次打出一掌。
那人笑着远去……
“赌约开始,且让吾考验考验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或许……他不值得你托付。”
“要知道,那人可是唯一一个不被你所控,你窥不见的人。如此坚定之人,究竟如何呢?”
只只没有出声,但闭上眼的瞬间却被拉入了无尽梦魇里。
她再一次沉睡了。
——
万里之外的冰封之处。
北国皑皑冰雪。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绝望。
幸好陛下有先见之明,让他们储存了诸多粮食裹腹,炭火取暖,狐裘加身。
只是这一年,在富人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冻死了许多人。
那些人的尸体被风雪掩埋,在无人知道的大地各处……
南庭月从寝榻上醒来。
他梦到韵儿。
眼角微微湿润,一抬手,竟是抹下满掌心的泪水。
他微微拧眉,再没了睡意,套上狐裘朝着窗外看去。
落雪已经掩到屋顶,哲学若是再瞎上几页,怕是屋子都要淹没,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场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