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打量身下旋涡:“适才在浓雾里,我能感知到灵力,如今被此物绞入时,却觉有无数个怨念与邪灵在将我裹挟。路师兄,此地定是入口。”
路清绝干脆从剑上跳下,用剑锋凿动旋,大汗淋漓,长夜也回荡他的嘶吼:“休要以为自说自话几句便能当真了!这世上!你猜不中的事!远比你想的还要多!”
望枯一点点撬开他的指节:“的确,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也要跟去看看。”
“……望枯!”无名哑然无措后,不知下了什么决心,同样大步流星,跟着跳进旋涡里,“我随你一并!若不是你!我还需去诛仙台遭一罪呢!怎能让你一人逞英雄!等等我!”
苍寸惜命至此,却再也无法隔岸观火,疾跑而来:“望枯!无名!算了——我也去!”
“一群疯子——”路清绝痛骂罢,收剑立身,刚要跟随苍寸投身,那旋涡却如履平地,只余他们的倒影。
他一拳砸去,地上生出狂乱而绚烂的花:“苍寸,迟了!”
苍寸踉跄跌地,强扯苦笑:“怪我,如此贪生怕死。”
“无妨,星宿常多变。”路清绝垂眼看星河,“去与不去都是命理使然。”
苍寸吸鼻子:“可每至此事,我却难以信命,只知后悔……”
星幕不作答,仅是笨拙眨眼。
路清绝俯仰去,又见亢宿起,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后悔就后悔罢,日子还需照旧过——还不走?不怕被银钥星打去凡间?”
苍寸跑着跟上:“清绝,你是在宽慰人么?何况就这么走了,真不怕望枯出什么事啊?”
路清绝挑眉:“能出什么事?她的本事你是见识过的,我们能怎么救?”
苍寸:“那你不怕她回来之后就找不到我们了么?”
“世道不大,总能再会的。”路清绝如此笃定,又笑了笑,“不过,我可不是宽慰人,更不会宽慰你。”
苍寸暴跳如雷:“你这没良心的,我俩这两百年的相互扶持,到底算什么啊!”
路清绝眼皮不抬:“算我倒霉。”
苍寸撸起衣袖:“……喂!”
一朝惹水,星辉满路,齐肩向晴空。
……
另一头。
望枯与无名入了旋涡,便一头扎进了水里,咸水往嘴里灌。望枯有织骨棺的前车之鉴,尚未目眩头晕。
反观无名,显然不通水性,胡乱吞咽几口水,便堵塞了五脏六腑,浑浑噩噩坠去深水之地。
此水不泛月光,睁眼形同闭眼,漆黑混沌。
望枯一手托举无名,一手争去水面,两事共行实在勉强。偏巧这时,水面却伸出一只手,一揪紧望枯的衣领,便往上拖拽。
她挣扎不得,这水面之人虽来路不明,但多少也是“救”,不妨先将无名带上去。
望枯推走无名,水面之人识趣,一把接走无名。而这阴翳无光的幽池中,猝然亮了一刹那。
望枯窥得一个波光潋滟的人影。
轮廓熟悉,来意是良善。
望枯便寻着光,奋力上游。
那人知晓望枯如此——竟是挽起两只衣袖认真打捞。
待到从江水里抢到望枯了,又抱在两臂之上。
望枯恍惚睁眼,此人也因她湿了半身,一支挽发的笔却毫发无损,明珠散芒:“……万苦尊?”
万苦辞尚未松手:“……是我。”
望枯:“无名师姐呢?”
万苦辞恶狠狠:“没死,在旁边。”
望枯不懂他的气恼,偏头看到礁石上仰躺的无名,不由发问:“那万苦尊为何不抱无名师姐呢?”
多日不见,万苦辞的面目棱角倒是愈显硬朗,只听一声笑,话语满是顽劣:“我凭何要抱她?她是我什么人么?”
望枯一板一眼:“我也不是万苦尊什么人,但无名师姐怕水,她更要紧。”
万苦辞瞪她:“你再把我推给别人试试?”
望枯吃瘪:“……”
——火气怎的如此烈?
一句不合时宜的女声,横亘二人之间:“望枯?你为何过来了?”
晓拨雪在暗夜中依旧流光动人。
她忽瞥地上人,声断人息。
“这是……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