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九回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2 / 2)白话红楼梦:精编首页

五儿听到宝钗这么问,心里更是慌得不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偷偷观察宝钗的反应。 就见宝钗又笑着问五儿:“你听见二爷睡梦中和人说话了吗?”宝玉一听,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就走开了。五儿脸涨得通红,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前半夜好像说了几句,我也没听真切。什么‘担了虚名’,又说什么‘没打正经主意’,我也听不懂,就劝着二爷睡了。后来我也睡了,不知道二爷还说没说。”

宝钗低头想了想:“听这话,明显是为了黛玉的事。可总让他在外面睡,只怕他心思不正,招惹些花妖狐媚的东西。而且他这旧病,本就是因为对姊妹们感情太重,看来得想办法转移他的心意,才能避免出事。”想到这儿,宝钗不禁脸也红了,也有些尴尬地进房梳洗去了。 再说说贾母,这两天因为高兴,稍微多吃了一些,这天晚上就觉得不太舒服,第二天胸口就感觉饱闷。鸳鸯等人想告诉贾政,贾母却不让说,还说:“我这两天嘴馋,吃多了点儿,饿一顿就好了。你们可别吵吵嚷嚷的。”于是鸳鸯她们就没告诉别人。 这天晚上,宝玉回到自己屋里,看见宝钗刚从贾母和王夫人那里请安回来。宝玉想起早上的事,心里觉得有些羞愧。宝钗看他这样,也明白他不好意思,心里想着:“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痴情人,要治好他的心病,还得用痴情的办法。”

想了一会儿,就问宝玉:“你今晚还打算在外面睡吗?”宝玉自觉没趣,便说:“里间外间反正都一样。”宝钗还想再说,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袭人在一旁说道:“哎呀,这是什么道理呀。我才不信在外面能睡得那么安稳!”五儿听到这话,赶紧接口说:“二爷在外面睡,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爱说梦话,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们也不敢反驳他。”袭人便说:“我今天挪到床上睡睡,看看他还说不说梦话。

你们把二爷的铺盖铺在里间就行了。”宝钗听了,也没说什么。宝玉自己本来就觉得愧疚,哪还有反驳的余地,就听从安排,把东西搬进了里间。 一方面,宝玉心里愧疚,想安慰宝钗;另一方面,宝钗担心宝玉因为思念成疾,所以就对他和颜悦色,想让他感觉亲近些,好实施自己“移花接木”的计划。于是当晚,袭人果然挪到了别的地方睡。宝玉因为心里愧疚,宝钗又想笼络宝玉的心,自从宝钗嫁过来,到今天两人才算是如鱼得水,恩爱缠绵起来,这就是所谓“二五之精妙合而凝”的情景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到了第二天,宝玉和宝钗一起起床,宝玉梳洗完毕后,先去了贾母那里。贾母因为疼爱宝玉,又觉得宝钗孝顺,突然想起了一件东西,就叫鸳鸯打开箱子,取出了祖上遗留下来的一个汉玉玦。这玉玦虽然比不上宝玉那块玉石,但挂在身上也是件稀罕物。 鸳鸯把玉玦找出来递给贾母,说道:“这东西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老太太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说在哪个箱子的哪个匣子里装着,我按您说的一找就找出来了。您怎么突然想把它拿出来呀?”贾母说:“你哪里知道,这块玉还是你祖爷爷给我们老太爷的,老太爷疼我,我临出嫁的时候,他把我叫过去,亲手把这块玉递给了我。还说:‘这玉是汉代的东西,很贵重,你拿着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我那时候还小,拿到手也没当回事,就放在箱子里了。到了咱们家,我看家里的东西这么多,这玉也不算什么,就一直没戴过,这一放就是六十多年。今儿看宝玉这么孝顺,他又丢了一块玉,所以想着拿出来给他,也算是祖上的心意。” 不一会儿,宝玉过来请安,贾母很高兴地说:“你过来,我给你看件东西。”宝玉走到床前,贾母把那块汉玉玦递给了他。宝玉接过一看,这玉有三寸见方,形状像个甜瓜,上面还有红晕,做工十分精致,不禁连连称赞。贾母说:“你喜欢吗?这是我祖爷爷传给我的,现在我传给你。”

宝玉笑着请安道谢,又拿着玉说要拿去给母亲看看。贾母说:“你拿去给你太太看,她要是告诉你老子,又该说我疼儿子不如疼孙子了。他们都没见过这玉呢。”宝玉笑着出去了。宝钗等人又说了几句话,也告辞离开了。

从那以后,贾母连续两天都吃不下东西,胸口一直感觉憋闷难受,还时不时头晕目眩,咳嗽个不停。邢夫人、王夫人和凤姐等人前来请安,看到贾母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就只是让人去告诉贾政,让他立刻过来请安。贾政来了之后,马上请了大夫来给贾母把脉。 没过多久,大夫到了,给贾母诊完脉后说,上了年纪的人,因为饮食不规律,又受了些风寒,稍微吃点消食、发散风寒的药就会好。大夫开了药方,贾政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常用的药,就命人煎好给贾母服用。 在这之后,贾政早晚都会来给贾母请安,可一连三天过去了,贾母的病情却丝毫没有减轻。贾政于是吩咐贾琏:“你去打听一下,找个好大夫,赶紧请过来给老太太看病。

咱们家里平时请的那几个大夫,我看医术不怎么样,所以才让你去另外找。” 贾琏想了想,说:“记得那年宝兄弟生病的时候,请来一个不怎么行医的人,倒是把病给治好了。如今不如去找他试试。”贾政说:“医道这东西很难说,往往那些不太出名的大夫,反倒更有本事。你赶紧派人去找他来。”贾琏赶忙答应着去了,回来后却说:“这个刘大夫最近出城教书去了,十来天才进城一次。现在等不及他了,我又请了另一位大夫,应该很快就到。”贾政听了,也只能等着。 再来说说贾母生病期间,贾府里的女眷们没有一天不来请安的。

有一天,大家都在贾母房里,只见看守园内腰门的老婆子进来说:“园里栊翠庵的妙师父听说老太太病了,特地来请安。”众人都说:“她平时不常过来,今天既然特地来了,你们快去请她进来。”凤姐走到贾母床前,把这件事回禀了一下。 岫烟和妙玉是老相识了,她先跑出去迎接妙玉。只见妙玉头上戴着妙常髻,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素绸袄,外面套着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腰间系着秋香色的丝绦,下身是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里拿着麈尾和念珠,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飘飘悠悠地走了过来。 岫烟见到妙玉,赶忙问好,说:“以前在园子里住的时候,还能经常来看看你。最近园子里人少了,一个人轻易出不来。

而且咱们这里的腰门常常关着,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你。今天可算见到了。”妙玉说:“以前你们那边热热闹闹的,你们虽然住在外园,我也不方便常来。如今听说这边出了些事,不太太平,又听说老太太病了,我既惦记着你,也想来看看宝姑娘。我才不管你们的门是关是开呢,我想来就来,不想来的时候,你们请我我也不来。”岫烟笑着说:“你还是那副脾气。”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贾母的房间。众人见妙玉来了,都纷纷问好。妙玉走到贾母床前问候,说了些客套话。贾母说:“你是个女菩萨,你给我看看,我的病到底能不能好?”妙玉说:“老太太您这么慈善的人,寿数还长着呢。不过是一时感冒,吃几副药应该就好了。

上了年纪的人,只要放宽心就行。” 贾母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这人就爱寻个开心。现在这病也没觉得有多严重,就是胸口闷,感觉腹胀,刚才那个大夫说我这是因为气恼引起的。你是知道的,谁敢给我气受啊,这不是说明那个大夫医术平常嘛。我跟琏儿说了,还是第一个大夫说的对,我这是感冒和伤食了,明天还是请他来。”说着,贾母叫鸳鸯吩咐厨房准备一桌素斋,要留妙玉在这里吃饭。 妙玉说:“我已经吃过午饭了,而且我也不太吃东西。”王夫人说:“不吃就算了,咱们多坐一会儿,说说话也好。”

妙玉说:“我好久没见你们了,今天来就是想看看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妙玉就说要走。她回头看见惜春站在一旁,就问:“四姑娘,你怎么这么瘦了?可别只顾着画画,累坏了身子。”惜春说:“我已经好久不画了。现在住的屋子不像园子里那么明亮,所以也没了画画的兴致。”

妙玉问:“你现在住在哪间屋子?”惜春说:“就是你刚才进来的那个门东边的屋子。你要是想来,离得很近。”妙玉说:“等我高兴的时候,就来看看你。”惜春等人说着,就把妙玉送了出去。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听到丫头们说大夫已经到贾母这边了,众人便暂时各自散去。

谁能想到,贾母的病情竟然一天比一天严重,接连请了不少医生来诊治,却始终不见效,后来还增添了腹泻的症状。贾政心急如焚,心里明白这病怕是难以治愈了,于是立刻派人到衙门去告假,从此日夜与王夫人一起,亲自照料贾母,为她煎药喂药。 有一天,贾政看到贾母稍微吃了点东西,心里才稍稍宽慰了一些。就在这时,有个老婆子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王夫人让彩云去看看是谁,问问她有什么事。

彩云出去一看,原来是当初陪迎春嫁到孙家的那个婆子,便问道:“你来干什么?”婆子说:“我都来了半天了,在这里找了一圈,一个姐姐都没找着,我又不敢随便闯进来,心里实在着急。”彩云又问:“你急什么?是不是姑爷又欺负姑娘了?”婆子说:“姑娘不好了。前几天闹了一场,姑娘哭了一整夜,昨天痰堵住了喉咙。他们又不请大夫,今天病情更严重了。”彩云说:“老太太正病着呢,别大惊小怪的。”

王夫人在屋里已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担心贾母听见了心里难受,急忙让彩云把婆子带到外面去说。可偏偏贾母生病后心思宁静,还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便问道:“迎丫头是要死了吗?”王夫人赶忙说:“没有的事。婆子们不懂事,说姑娘这两天有点病,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所以到这里来问问大夫。”贾母说:“就请给我看病的大夫去就行,快去请。”王夫人于是让彩云叫那婆子回去告诉邢夫人,婆子便离开了。 这边贾母不禁悲伤起来,说道:“我那三个孙女儿,一个享尽了福去世了,三丫头远嫁他乡,都见不着面,迎丫头虽然命苦,我还想着她或许能熬出头,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就要死了。留着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夫人、鸳鸯等人劝了好长时间,才让贾母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 那时宝钗、李纨等人不在房中,凤姐最近也生病了。王夫人担心贾母过度悲伤会加重病情,就派人把她们叫过来陪着贾母,自己则回到房中,把彩云叫来埋怨那个婆子不懂事,说:“以后我在老太太那里的时候,你们有事别再来回禀了。”丫头们都听从了命令,不再多言。 谁知道那婆子刚到邢夫人那里,外面就有人传进来说:“二姑奶奶死了。”

邢夫人听了,顿时痛哭了一场。现在迎春的父亲不在家,邢夫人只好让贾琏赶紧去看看情况。大家考虑到贾母病得很重,都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 可怜迎春这样一位如花似月的女子,结婚才一年多,没想到竟被孙家折磨致死。又赶上贾母病情严重,众人都无法离开去处理迎春的后事,竟然只能任由孙家草草将她下葬。 贾母的病情日益加重,她常常思念起那些好孙女们。有一次,她突然想起了湘云,就派人去看望她。派去的人回来后,悄悄地找到鸳鸯。因为鸳鸯一直在老太太身旁,王夫人等人也都在那里,所以不便直接上前禀报,就到后面找到了琥珀,对她说:“老太太惦记史姑娘,让我们去打听她的情况。没想到史姑娘哭得特别厉害,说是姑爷得了急病,大夫都看过了,说这病恐怕治不好了,要是转成痨病,还能再撑个四五年。所以史姑娘心里非常着急。

她又知道老太太生病了,只是没办法过来请安,还让我不要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这件事。要是老太太问起来,务必请你们想个办法回禀老太太。” 琥珀听了,轻轻咳了一声,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先去吧。”琥珀也不方便直接回禀贾母,心里想着告诉鸳鸯,让她想办法撒谎瞒过去,于是来到贾母床前。只见贾母的神色变得很不好,地下站满了人,大家都小声地说着“看样子是不好了”,谁也不敢大声言语。

这时,贾政悄悄地把贾琏叫到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贾琏轻轻答应一声便出去了,然后把现在家中的所有家人都召集起来,说道:“老太太的事情可能很快就要有结果了,你们赶紧分头去办事。第一件事,先把棺材板请出来看看,好挂里子。再赶紧到各处去量一下每个人的衣服尺寸,都记录清楚,然后叫裁缝去做孝衣。还有棚杠执事这些也都去谈好。厨房里也得多派几个人。” 赖大等人回答道:“二爷,这些事您就放心吧,我们早就计划好了。只是这办丧事的银子从哪里出呢?”贾琏说:“这种银子就不用操心了,老太太自己早就留好了。

刚才老爷的意思是,只要把事情办好,我也觉得外面的场面也要好看些。”赖大等人答应下来,便派人分头去办理这些事情了。 贾琏回到自己的房中,问平儿:“你奶奶今天怎么样了?”平儿用嘴朝里努了努,说:“你自己去看吧。”贾琏走进内屋,看见凤姐正要穿衣服,却一时没力气起身,只能暂且靠在炕桌儿上。贾琏说:“你恐怕是撑不住了。老太太的事情这两天就要有结果了,你可躲不过去。

赶紧让人把屋里收拾一下,你也得强撑着过去。要是出了事,你我还能回来吗?”凤姐说:“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这点东西,还怕什么!你先去吧,看看老爷叫你做什么。我换件衣服就来。” 贾琏先回到贾母房里,悄悄地向贾政汇报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贾政点了点头。这时,外面又通报太医来了,贾琏把太医迎进来。太医又给贾母诊了一回脉,出来后悄悄地告诉贾琏:“老太太的脉象不太好,要做好准备。”

贾琏明白了太医的意思,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夫人等人。王夫人立刻使眼色把鸳鸯叫过来,让她把老太太的装裹衣服准备好。鸳鸯便去着手料理这些事情。 贾母睁开眼睛想要喝茶,邢夫人便端来一杯参汤。贾母刚用嘴接着喝,就说:“我不要这个,给我倒杯茶来。”众人不敢违背她的意思,赶忙送来了茶。贾母一口喝了下去,还想要,又喝了一口,然后说:“我要坐起来。”

贾政等人说道:“老太太您想要什么只管说,不必坐起来,这样对您身体好。”贾母说:“我喝了口水,心里舒服些了,稍微靠着和你们说说话。”珍珠等人用手轻轻扶起贾母,大家看到贾母这次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至于贾母的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