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心里忽然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李疑星很冷静,她已经将多余的情绪处理完毕了。她看向孙承熠,对方愣了一下,懂了她的意思,把所有人都清场,但是自己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二皇子在路上虽然心乱如麻,但还是想了很多安慰李疑星的话出来,可是此刻他发现这些似乎一句都用不上。
“你……”他不知该怎么说。
“你要小心。”李疑星坚定地告诉他,“哪怕是自己的孩子,雄狮也不一定就期待着对方取代自己的位置。”
自命不凡的人尤其舍不得权势。怎么可以天真地以为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他难道不会觉得晚辈的威胁令他如鲠在喉吗?
为什么不难受呢?哪怕世界未来是年轻人的,可是世界现在还是自己的。自己的东西,岂能容他人轻易染指?尤其是这滔天的权势。
或许他不能对亲子动手,但是恶心对方也足够了。
她的话像腊月寒冰水兜头浇在二皇子身上。
他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只是……这太残酷了。
李疑星实际上也经常像幕僚一般为他出谋划策,他一直都将孙承熠当做自己最得力的外臣,将她视为贤内助,可是如今……她冷静得像是两人从未有过恋情,好像她一开始就跟孙承熠是同行一样。
孙承熠听了这话后也从恋爱的酸臭中挣脱出来,皱起眉头。
李疑星见两人都清醒一些,继续说道:“而且这可能只是个序曲。我也要小心。”
这件事知道的人暂时还不多,但是皇帝的意思是她既然要嫁人,自然不能继续做圣女,要她主动请辞。
她知道皇帝视钦天监为眼中刺,但从没想过突破口竟然是她!
她不介意为了老国师请辞,不让火烧到钦天监身上,但怕只怕皇帝不会满足于此。
同样,如果不做任何改变,皇帝对二皇子下手可能也不会仅仅止于恶心他。
沉默良久,千回百转,二皇子只说出一句话来:“你不,介意吗?”
“殿下,您想到达的地方,一路上从未有坦途可言,还请您韬光养晦,去争取您最想要的。”
二皇子再次沉默下来,只感到满心苦涩。
荣王这个对象,太致命了,这意味着他们二人从此将再无可能。
李疑星的意思他明白,他的确不可能为了李疑星放弃皇位,而且眼前这情况也不适合和皇帝作对。可是,可是……
李疑星定定看了他一眼,最后饱含情意的一眼,而后她轻轻一笑,洒脱淡然:“我的意思看来已经传达到了,请尽快应对,告辞了。”
皇帝的这道圣旨不仅影响到李疑星和二皇子,自然对荣王也影响深远。在他弄明白李疑星和自己亲哥是什么关系后本来是想跟他哥商量,两人去找父皇退婚的,但是皇后,也就是他亲妈阻止了他。
皇后本来不是很喜欢李疑星,但是皇帝这一手也恶心到了她,这不是让亲兄弟阋墙吗!这还不如让她嫁给二皇子呢!
然而这么多年夫妻做下来,她也多少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同李疑星想的一样,这不是父亲给立功的儿子奖赏这么简单的事,他们现在不能做任何会刺激皇帝的事。
这口气,现在只能咽下。
李疑星如期嫁给了荣王。
二皇子也在半年后在父母之命下娶了正妻。
是那位身着鹅黄色的姑娘。
李疑星得知此事时五味杂陈。倒不是吃醋,她现在已经自我定位为二皇子心腹臣属。
一个不图名利富贵只图人的傻姑娘能给二皇子带来无数助力,可是对这个姑娘本人而言,这其实是一场终生赦免无望的酷刑吧。
她丈夫初恋夭折的方式无声却惨烈,白月光还是她这个不肯就此寂灭,始终耀眼的人,她丈夫又不是沉溺风花雪月的人,如何令他再次动心呢?
罢了,想这些做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连掌控自己的命运也要拼尽全力,如何笑谈他人,指点江山?
时间会给出答案。
李疑星缓缓睁开眼,梦里过往种种时而似云烟飘忽,时而又仿若刚发生在眼前,轻重远近混乱。
啊,真奇怪,她怎么忽然梦到这么多往事?
故事里的人来来往往,如今也各有归处。得到和失去同样多如潮水,命运不由人的地方也太多了。
缓缓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李疑星闭眼调息,再睁眼终于清明。
起身出门,偶然扫见守在附近的顾卿歌,不知名的灵感闪过,李疑星定定看向她。
顾卿歌:“……?”怎么忽然注意她?她有什么漏洞被察觉了?
心里疑惑,但脸上没有丝毫异样浮现,只是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上前请安。
“最近过得怎么样?”李疑星忽然问。
“……回王妃,挺好的。”顾卿歌摸不着头脑。
李疑星淡淡一笑,忽然吩咐夭夭去做什么事,然后招手让顾卿歌陪同。
她们来到李疑星休闲的茶室,此刻桌上茶水糕点齐备,李疑星坐到老位子上,招呼顾卿歌坐在她对面。
顾卿歌看看位子又看看李疑星,一时惊疑不定。
*
不知道荣王府内此刻正发生着什么,秦天狼也没空多想。他小心地拿起来之不易的入梦香,吩咐小厮不接外客,不准任何人打扰,确保自己能安然入梦。
他回房躺在自己床上,入梦香已经点燃,缓缓升起的烟雾即将带领它的主人见识这场渴求已久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