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欲望。
——宋真酒
……
枯楼,夜半时分。
俊朗道士尹至平潇洒来到,风度翩翩的模样引来一片侧目。他自己早习以为常,坦然接受着各等目光,踏入春宵楼。
风韵犹存的妈妈早在栏杆上看到了他,笑着下了楼,欢迎道:“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若是头次来咱们楼里,我也可给公子介绍几位姑娘,保管公子不负春宵。”
尹至平左右环顾,一楼大堂聚着不多的人,多是没钱上楼的落魄汉,几名小厮前后忙碌着,端茶递水,往往总是把茶壶往桌上一撂,客人自己倒去。
没钱还来什么枯楼,若非老鸨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班穷鬼早给轰了出去。
尹至平道:“咱们花魁可有客人?”
“呦,公子,花魁倒是留在房中静待有缘人,可是有缘人囊中羞涩倒也不成,这个数,我带你上楼。”她伸出手指比划着,差不离应该是三千两。
尹至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这没什么问题,兜里若是比脸还干净,逛什么窑子?不过你这三千之数我不给你,要给你那花魁,这是她应得的,妈妈想必不会有什么意见。”说着话,他掏出两大锭银子,塞与老鸨手中。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见惯风浪的老鸨必需的手段,可握着分量十足的两锭银子,再瞧这人衣着光鲜,容貌俊朗,又能是什么寒酸人呢。她欢快地扯起道士的手,向楼上走去,一路上如数家珍,为他一一介绍楼里有名的姑娘,着重提起花魁贺新娘,说这女子卖艺不卖身,就等一个有缘人,公子若是讨得芳心,可就比那帝君还要先一步品尝蟠桃了。
尹至平笑道:“怎么,王都里的帝君也好这一口?”
老鸨嘘一声,神秘道:“男人岂不都是一样的?早些年妈妈我当真见过王都来的排场,那模样,不是王公就是侯爷,说不得哪个遮遮掩掩的人就是帝君呢。”
“有道理。”
说着话,来到一扇门前,门上绘着蓬勃盛开的牡丹,两名娇俏的侍女立在门口,充当门神,老鸨抬手道:“花儿,跟姐姐说一声,有贵客来到,准备迎接。”
一名侍女乖乖开门,又关上,进去知会一声,不片刻开了门出来,笑着道:“姐姐已经准备妥了,客人请进。”
两扇门被推开,老鸨拍拍他肩膀,尹至平得了授意,举止得体地准备进门,转头朝两位看门侍女歪嘴一笑,俊朗多情的模样又收获了两名迷妹。
不经意地一扭头,俊朗道士猛地睁大了眼。
……
四名道士又不知流落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正倚着一堆枯木干歇息,王黄金取出干粮分食,几个人狼吞虎咽,简单吃罢,便四仰八叉地躺着聊天打屁,不知谁起了话头,聊到了镇子里那座有名的枯楼。
老罗叹息着,道:“都说那小镇子有三绝,我还都没看过,愁煞人也。”
王黄金揶揄道:“谁知道你抽了什么风,明明与我们一同进了镇子,在那迦持院住了好些日子,天天晚上去看天狗食月,却愣是想不起来。”
老罗继续叹息,挠挠头,薅下了几棵毛。
尹至平一骨碌翻个身,爬起来道:“哥几个,都说镇子有三绝,既然见过了前两绝,咱们谁还见着了第三绝啊?”
其余三人纷纷摇头,尹至平望向宋真酒,纳闷道:“二哥,你没去过?”
宋真酒赶忙澄清:“害,别瞎说啊!我哪有钱逛窑子!”
“哦?那为何在某天夜里我在那枯楼外头闲逛,正遇见你出了楼来?”
嗯?
三道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宋真酒装作看不见,气恼道:“老四,你编谎话也编不明白,咱们几个一贫如洗,就算我真有贼心,进了那楼里不还是要被赶出来?”他猛地瞪大眼,想通了关窍一般,指着尹至平倒脏水,“再者,半夜不睡觉,你去枯楼逛荡什么?莫非还藏着私房钱,偷偷快活去了!”
嗯?
顿时目光又齐刷刷地向尹至平射来,尹至平羞恼道:“都是一穷二白的货色,怎么我就有钱了?且不说我是否藏了私房钱,小弟我可是实实在在看见你出了楼,就算没钱你也不地道,瞒着哥几个偷偷去闻味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四个人上不了花魁的床,一起闻闻味都好。你宋二哥倒好,这般好事竟不想着咱们!”
“我我我!你你你!”宋真酒指着他,脸红如斗,一翻身面朝另一边,开始生闷气。
虽说也是做贼心虚,但尹至平却没说谎,大家都是一穷二白的货色,钱都给花魁了嘛,也不算骗兄弟。想着想着,偷偷摸一摸裤裆,忍不住回忆了下花魁的滋味。
宋真酒横刀于桌,语气多了些苦涩,“我只给你带了三个人来,再多的就不要想了,在别处杀人还可逃命,在这镇子杀人,跑都没地儿跑。”
宫丽抬眼看他,媚眼如丝,“你对我真好。可我胃口越来越大,三个人怎么够?”
“还要如何?我兄弟四个躲避名捕追捕,逃到此处,若名捕当真来了,怎会查不出你这桩无头案子?”
宫丽站起身,款款走近,白皙柔嫩的手臂抚上他的臂膀,轻轻道:“我才不怕,有那夫子替我挡着,大家又是各取所需的营生,不信她不帮我。”
宋真酒握住她的手,眉头皱得苦大仇深,“只因为你对我讲了个故事,我就如此深信不疑地呵护你,什么前生今世,要爱就全在这一世爱了,要恨要杀也全在这一世做了,牵扯什么前世?反正就只有这三个,还是我千方打听虏劫来的富商,全是为富不仁的货色,就算你替天行道了,再多,就没了!”
宫丽把手抽回来,哀怨道:“不爱我了,走吧走吧,再也别来看我了。”
宋真酒还要再说些话,遭了宫丽狠狠一瞪,自知理亏,悻悻然推门出屋,离开枯楼。
身后,正有一双眼睛百般滋味地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