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是真无畏,还是装得如此,启安帝心里的怀疑稍稍消减,转而拿起桌上另一封圣旨,叹道:“说来闻小公子也是此番功臣,朕也早早拟好了封赏的旨意,不过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出了斗殴一事。”
啪的一声,圣旨被扔到桌面上。
启安帝往后一仰,深邃的眼神看向宁绝:“今日前朝吵得厉害,好几位老臣都接连请旨辞官,朕深感痛心,却不解其中要害,听说当日宁卿在场,不知实情究竟如何?真如旁人说得那般,许家公子言语不敬,辱骂了大将军?”
看似询问,实则还是试探。
宁绝捏着手里的卷轴,回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许七公子那日确实说了些不敬之语,小闻大人也是一忍再忍,阻止未罢才无奈动了手,岂料失了轻重,不慎把人推下了楼……”
那日目击者不少,真相一查便知。
启安帝摩挲手上扳指,道:“如此说来,倒算许家公子自作自受了?”
“微臣不敢断言。”
他低下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虽说是许家公子有错在先,但闻小公子也着实过分,废了人家一条腿,与废了对方后半生有何异?”
启安帝道:“既是双方都有过错,那便一同认罚,许七公子口不择言,掌嘴二十,给大将军呈纸致歉,闻小公子伤人致残,杖一百,徒三年,以姿反省。”
七年变三年,减了一半多,确实算得上公平了。
宁绝哑然,娄公公眼疾手快,立马铺纸研墨。
眼看启安帝执笔就要落下,宁绝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阻止:“陛下……”
手上一顿,启安帝不解抬头:“嗯?怎么了?”
双唇嗫嚅,宁绝掀袍跪下:“闻卿竹有错,当受责罚,然……潞州之功,他居首位,还望陛下念其初犯,以功抵过,饶他一次。”
言罢,他俯首叩地,深深拜下。
手上的笔没有放下,启安帝道:“按律法,他当徒七年,朕削减一半,已是抵了他潞州之功,剩下的……”
“剩下的,微臣代替。”
宁绝抬头,上身跪直:“陛下,三日前您许给臣的愿望,可还作数?”
“怎么,你要用这个愿望来换取闻卿竹的平安?”
启安帝双眼微眯,宁绝却不再退让:“是,陛下能否应允?”
那紫毫终于落下,启安帝勾了勾唇:“君无戏言,许你的,自然作数。”
“谢陛下……”
“莫急着道谢!”启安帝打断他的话:“朕虽应允,却也不能坏了规矩,许家公子的腿,怎么也要给许太尉一个交代,闻小公子可以免除刑罚,但必须上门致歉,赔偿许家损失,以获宽宥。”
相较于打板子坐牢流放,这已经算不得什么惩罚了。
“是。”
宁绝叩首领命,不再多言。
启安帝摆手:“起来吧,朕累了,都下去。”
“是。”
宁绝起身,躬身后退。
长靴跨出三步,正当他转身时,启安帝再度开口:“对了,明德在清真寺待了两个月,也该回来了,宁卿明日若得闲,去接他一趟如何?”
他有拒绝的权利吗?
没有。
宁绝回身拱手:“是,臣遵旨。”
他就知道这恩典没那么好拿,索性也不是什么难事,应就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