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刻钟后,吴庞从外面走进来,不同于柳学的冷待,他直接到了宁绝面前,低声说:“宁大人,娄公公找你。”
娄公公,是启安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有劳吴大人告知。”
宁绝起身行了一礼,随后往屋外走去。
红墙边,娄公公驻足等候。
“娄公公!”宁绝上前拱了拱手。
“宁大人!”
娄公公挂着习惯性笑容,熟络的颔了颔首,而后道:“咱家可打扰了您处理公务?”
“没有。”
宁绝笑问:“公公是圣前人,这会儿来找下官,可是有什么要事?”
“宁大人果真聪慧,正是陛下吩咐,让咱家来请您去议政殿一趟。”
议政殿,那是启安帝与朝臣商议政事的地方。
宁绝微微垂目,在对方审视的眼神下拱手说道:“下官领旨,有劳公公带路。”
“好说,请吧。”
娄公公笑着让开位置,宁绝也没推辞,就与他并肩往那亢长的宫道尽头走去。
……
议政殿外,紧闭的大门庄严肃穆,娄公公领着人绕到后方,从狭窄的小门进入,到了宫殿里室的小房间里。
这是启安帝堆放那些不急着处理的折子的地方。
屏风和珠帘隔开了视线,微敞的朱红木门外,厚重的声音传入耳中。
“老臣戎马半生,身上的每一道伤都裹着人命,如今天下太平,回首往昔,想到那些死于战火的无辜百姓,臣深感惭愧,莽夫无用,不能保下所有人,惟愿此后卸甲,再不看那遍地哀嚎,不做持刀之人。”
“爱卿何必如此,你们都是大昇的护国强盾,若无尔等赤胆忠心,我大昇江山又何来天下太平?”
“陛下的江山有大儒支撑,我们不过匹夫之勇,没有学识渊博的大智慧,也不懂什么筹谋划策的算计,我们的刀钝了,自该为后来者让步退贤。”
“爱卿这般说,倒叫朕汗颜,你们都是朝中老人,诸位眼中,朕何时成了那种忘恩负义,鸟尽弓藏之辈?”
“……”
一句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宁绝站在屏风后,娄公公示意他悄声听着,莫惊了外间的对话。
启安帝叹息道:“朕知道你们因何而来,许家公子那些混账话,是伤了你们的心,可他已经受到了惩戒,一人之言并非众人之过,文臣也好,武将也罢,皆为朕之双臂,血脉相连,不可或缺。”
“陛下……”
“谢卿,朕犹记当年金国一战,是你与裴将军护着朕冲出重围,后来裴将军命丧黑山,你曾在他坟前发誓,必要荡尽倭贼乱寇,而今誓言未毕,你真甘心卸甲归田吗?”
“臣……引以为憾矣。”
“朕又何尝不是?”
启安帝戚戚说道:“海贼不尽,乱寇未除,西北两国蠢蠢欲动,如此腹背受敌之际,众卿怎能弃朕不顾,弃大昇而独去?”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的语气悲凉而诚恳,放低了姿态,似有万般无奈。
帝王如此,臣子又何敢争辩,只能连连俯首,齐声呼道:“臣等愧对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