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102 高考 彼此认为的最后一面淹没在凌迟的话语里(1 / 2)前头病树首页

这一年,溪余一中的花坛里多了木棉花。

栀子花和广玉兰盛放,六月就这样来了。

高三在六月三号和四号就开始搬东西,白天搬,搬完开始摆桌子,所有的书本都放回家,老师办公室也不能放了。

那两天没有放假,高三不存在所谓的放假。

他们去到了内区A栋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长桌子左右两边空着,中间是一个“洗手池”,做实验可以用。

那个小实验室的黑板什么也没写,没有希沃白板只有很多痕迹的白色小点。

钟表也没有,只有老徐定制的写有“高三九班”的横幅。

同学们很认真地低头写作业,安静得可怕,其实也并不是写作业,应该叫复习。

晚自习按照惯例空出一节课读书,读语文读生物化学知识点都行,所有一切自行安排。

大家很喜欢时不时打开水龙头洗手,或者洗其他别的东西,因为好玩。

那个实验室灯光是偏黄色的,不同于教室里白色的灯光,看起来里面十分温馨。

那两天里班主任轮流坐班,不会的可以问老师。

五号大家各自看考场。

私立学校不设,庄怀吟在四中,徐西淮则分到一中。

齐冬越被分到五中,张秋来则分到了职高。

六号的时候大家在不同的公交车前等候,检查准考证黑笔2b铅笔和所有用得到的东西。

人齐了时一起坐上公交车,去往各自的考场。

学校是很重视仪式感的,一同出校门时甚至还放了烟花,爆竹则是在出成绩那一天放,这届听不到,只有高一高二的可以听到。

出校门时外面已经站了很多家长,全部拿着手机在拍,很多家长这时候就穿上了红色旗袍。

庄怀吟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在人海中看见了庄景山也看见了罗素盈。

车子再往前驶过马路。

庄怀吟在屏安路某一棵银杏树下看见了徐西淮。

那样静默、茫然地站着。

每一天考完时晚上大家依旧回到内区A栋的实验室复习。

谁也不说与高考相关的事,考一门扔一门,只低头明天要考的事。

老徐又买了很多的零食,甚至在第一天晚上就全部分掉了。

各科老师都穿着统一红色短袖。

余礼云坐在前面时还和大家调侃,说:“这件衣服你们看着小不小?”

大家一齐抬头看余礼云,看到他不是很高甚至有点啤酒肚的上身衣服。

“这还是我三年前我带的上一届穿的嘞,留着一直没扔,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徐老师还有刘老师,没留到今天,他们一件都得穿两天。”

语文老师张鄢琳和路雯静穿的则是上身黑色或白色,下面是鲜红的半身裙,到膝盖。

六号晚上也就是最后一天晚上穿了旗袍。

那两个晚上出奇地安静,周遭的一切都是,路在固定时间被封着,大家也都不说话。

周红没有出现,那两个夜晚没有出现。

把给教的两个班的上一届高三成人礼写的信发下去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在大多数人的一辈子里,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那信里好多乖小孩还写着关于她呢,说希望周老师教我们到永远。

随口说和随口写都是很轻易的,实现却很难。

第二天大家依旧到外区花坛边等公交车,人满了就一起走。

庄怀吟又来到了四中,他在这里遇见了纪一还有陈隐小姑娘,中午一起在四中的食堂的午饭。

纪一打完时依旧像之前齐冬越一样开口:“哎呦我们在一中都是过的什么苦日子啊,看看这里,两个大食堂!还有体育馆!”

而一中只有一个小食堂,不存在什么体育馆,讲座只能坐在露天的假草坪上。

庄怀吟吃着差不多的自选菜,不看纪一只低头吃着夹着饭菜,“差不多吧。”

小姑娘也同纪一一起大声反驳:“你在外面住的当然不知道啊!我们食堂真的不好吃!种类还很少!”

在庄怀吟的印象里,那个食堂距离内区很远,距离外区无敌远,搬到外区后他都没进去过了。

因为徐西淮也出来住了,没有所谓的晚上去吃宵夜,广播站等他播完音请自己吃饭了。

“我在那里吃过啊,挺多次的。”

同样在他的印象里,高二一年里白嫖了徐西淮好多饭,他每一种都快要吃过了,时不时地就会去。

“兰州拉面很好吃,还有很多窗口的酸梅水很便宜很好喝,二楼的自选菜我也吃过,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一起吃饭的另外两人没再反驳。

但要庄怀吟继续反驳,好像也没有了。

因为与食堂有关的印象,他脑海里只有这么多了,高中还没结束,他已经忘记一些了。

某些细节,某些某人站在自己后面一起排队的细节。

某些话,某些某人站在自己后面在自己耳朵边说的很多话。

吃完午饭大家就需要在门口集合,坐公交车回一中。

在自己家里或者宿舍睡午觉,下午考最后一门。

那天下午是十分热闹的一个下午,留在庄怀吟的印象里很久很久——

与百日誓师大会和成人礼那两天一样,很久很久。

公交车停留在外区小广场前的花坛,出车门就能看见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他们需要在A栋实验室集合,最后一次集合。

为了把所有东西带回家,然后把所有一切打扫好,恢复最初的样子。

某天再来做实验的学弟学妹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坐过谁,一如他们不知道,这里曾经坐过谁。

只是少年,只有少年。

庄怀吟出校门时看见的是一条小过道,有很多警卫用红色带子当做警戒线拉着,线外则是往过道伸着头的家长。

太多了,太鲜艳,都在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庄怀吟终于挤出去时看见站在人海旁边的罗素盈,手里拿着不是很大的一束花。

花是假的,一针一针钩织而成,最中间依旧是两朵向日葵。

罗素盈还是那样笑着对自己说,小庄一朵,小徐一朵。

庄怀吟接过了。

之后他看见了庄景山,也抱着花,穿着比较正式的衣服。

花是真的,很大一束,两人对视,庄怀吟没接。

那样径直走过。

或许庄景山能够在此时拉住自己,大吵一场,因为高考已经结束了,打骂都影响不了。但他只由着庄怀吟往玉山苑走。

依旧是在屏安路的尽头,那几阶台阶的某一阶上,徐西淮站在那里。

也是一束花,或许还带着一些话。

庄怀吟很想往后转直接逃跑,不顾一切直接逃跑。

可是徐西淮站在那,就在那,不远处。

于是庄怀吟往前走,脚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在他的面前时,徐西淮给了他一束花。

庄怀吟那样爽朗,笑着开口:“你在这里啊。”

他只说“你”,不说西淮不说徐西淮,也不说“小乖”。

那束花他没有接,相反,他在自己那一束不怎么大的钩织花束里,把两支向日葵拿了出来。

他给徐西淮两束,给他全部。

“应该我送你花啊,你接着这两束吧,我房间的桌子上还有。”

徐西淮只拿了其中一束。

“我不要,一束是阿姨给你的,另一束我的也给你。”

庄怀吟把另一束也放在他手上。

这是相隔多久的触碰?